“今天我要讲的题目便是《论士》。”
课堂下面听课的很多听者都已经是文士或者准备开辟书山,此时听到今天所要讲的内容,各个都不由得伸长脖子期盼起来。
“大家都知道人有五仪,而士人是其中一个。所谓士人者,心有所定,计有所守。富贵不足以益,贫贱不足以损,此则士人也。简单的说,士人就是有自己想法,有一定才华的人。大家都知道,要想成为士人,必先要开辟书山。所谓书山,就是这些思想的堆积,是意念。事实上,开辟书山,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读过一定书,经历过一些世事,就很容易开辟出自己的书山。但是,扪心自问,你们心中的书山真的完全属于你们自己吗?”
太宾先生说着,眼神扫了扫大家。许多学生都羞愧的低下了头,有些则若有所思。李长庚看了看自己心中的书山。五年来,书山上面依然是五色杂陈,没有丝毫变化,难道是因为这不是自己亲自开辟的书山吗?
“那些不过是他人的思想堆积罢了。”太宾先生继续说道,“这书山或许看着庞大,不过却不是你们所能掌握的。这些不过都是沙土的堆积罢了,看起来高大,然而只要有外力的威胁,很容易就倒塌了。你们要想掌握这书山,就必须炼化。炼化与否,又有区别。大家都知道,庸人是没有品级的,只有到了士人之后才有品级的划分,这就是炼化书山的区别。士人可以分为一至九品,九品之中,七八九三品为下品,四五六三品为中品,一二三三品为上品。下品文士开辟书山就可以达到;中品文士则可以摇动书山;上品文士则可以催动书山。总之,只有通过不断炼化,去芜存菁,能够真正掌这书山,才能称为名士。”
原来还有如此细分,只不过具体又如何炼化书山呢?书山之中哪些又该舍弃呢?
李长庚还在疑惑,太宾先生的声音已经继续响起:
“然而,人有所不同,因此这炼化的书山也各有各样,因此名士又可以分为许多种,《庄子》中说:“刻意尚行,离世异俗,高论怨诽,为亢而已矣:此山谷之士,非世之人,枯槁赴渊者之所好也……”
太宾先生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李长庚也觉得自己心中学海翻滚,书山震动。之前寄存在心中的一些问题,经过太宾先生的讲解之后,豁然开朗,学海不知不觉又增长了几分。太宾先生博学多才,讲课之时引经据典,许多典故信手拈来。初时觉得有些突兀,不过细想之下又觉得恰如其分。李长庚自五岁诵六甲以来,遍观百家。太宾先生引用的许多典故,许多学生还未了解,李长庚已经能深入思考。因此,这一番讲课下来,李长庚只觉得学海不断翻滚,冲击着心中的那座书山,令人惊奇的是,五年来一直没有动静的书山,在这些才水的不断冲击之下,外围纷纷剥落,一时间泥沙俱下,那书山一下子矮小了许多。
李长庚不惊反喜,这些掉落的不过都是些糟粕罢了,他读百家以来,接受各种思想,自然知道,书中种种,未必是真,有些非但无益,反而有害;有些虽好,却未必适合自己。自己不过是通过跟太宾先生讲课印证,去掉这些糟粕而已。
虽然书山矮小了许多,李长庚却发现自己跟这书山现在已经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李长庚试着催动书山,居然让书山震动了三下,不过之后就再也不行了。即使这样,已经足够让他惊喜罢了。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短短的时间从九品文士升到七品文士,连升两品,甚至已经摸到了中品文士的门槛。李长庚也知道这是自己五年来遍读百家的累积,接下来想升品级就没那么容易了。
“今天论士就讲到这里。接下来是提问时间。”
当李长庚听到太宾先生这句话的时候,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而这堂课也即将结束。太宾先生话音刚落,底下的学生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问了起来。
“太宾先生,《诗经》中有说道‘出自北门,忧心殷殷。终窭且贫,莫知我艰。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该如何理解?”
“太宾先生,您刚才提到的《庄子》中的……”
“太宾先生,《古诗十九首》中有说道……”
……
课堂内学生们都踊跃的问着问题,太宾先生也耐心的给大家解答。学生所问问题涉及范围极广,然而太宾先生都能一一回答,可见其博学。李长庚听着学生的问题以及太宾先生的回答,对比自己的理解,有一种豁然的感觉。他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看书,严先生几乎不回答他的问题,有一种闭门造车的感觉,现在通过大家的交流,让他的书山又进一步圆满。
终于,到了晌午的时候,太宾先生抬了抬手,阻止了大家的提问。教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李长庚发现场中的学生都紧紧的盯着太宾先生,大家的眼神充满了期待,甚至有一些紧张。
李长庚知道众人最盼望的环节终于来了。对于许多来听课的学生来说,能回答出太宾先生的问题,那将是何等的荣耀。据说太宾先生已经是一名贤人,这种等级在整个蜀中都没有几个,更何况听说回答对了之后,还有可能成为太宾先生的入室弟子。
听完整节课之后,李长庚也对太宾先生的问题有了一丝期盼:他究竟会问什么问题?
相比学生们的紧张,太宾先生却显得很轻松,他面带微笑,缓缓的说道:“刚才有同学提到古诗,这使我突然想起《古诗为焦仲卿妻作》这首诗。诗中第一句就是‘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这里孔雀为什么是东南飞,而不是西北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