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先生,少夫人在前厅等您”。忠伯垂首站在路少安门外。“劳烦忠伯回少夫人路某稍后就到”得了路少安回话忠伯躬身退出。若要查梅若尘之死恐怕要从这位少夫人下手,路少安若有所思。可是要接近她仍需一番心思。路少安理了理衣襟怀抱古琴竟自走向回廊。“少安哥哥,我也要去”小丫头绞着手指。路少安点头,也许女人之间会好说话些。一路上小丫头不停地问这问那,梅家的园子太大了,她目不暇接。路少安不言语,只是任她笑,闹。
“你的爹爹已经死了,奶娘说他永远不会回来了”。一个糯米团样的女娃娃脆生生的道。“不,娘亲说了,爹爹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若我想念他他会回来看我的”。说话的是年纪略长的男娃娃,一包眼泪在眼里打着转儿,看的人心肝皱成一团儿。陆冰弦少女心性看到这一幕柔软的心紧了一紧。喏喏道:“好可怜的娃娃,小小年纪死了爹爹还被瞒着”。“哦?这倒不见得,也许他说的是真的呢,呵呵”。路少安不以为然。陆冰弦疑惑:“你的意思是.”路少安摊开手道:“没意思,走吧小丫头”。两个娃娃争执声愈发焦灼‘扑通’推搡时男娃娃失手将女娃娃推落水了。奶娘拿着芡实糕刚刚回来小女孩已经落水了,吓得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个音符。落水的小女孩是二少爷梅若风的独女已故夫人所出。乖巧伶俐,很得梅府老太爷疼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啊。说时迟那时快,陆冰弦扒拉掉两只绣鞋,直奔水池。直到水面绽开一朵硕大的水花儿,陆冰弦腋下夹着女娃娃努力划着水。女娃娃一身淡粉衫子湿漉漉贴着身体,单薄的肩膀颤巍巍抖着。
路少安接过女娃娃,轻轻挤压她的胸口,呕出数口池水,女娃娃渐渐苏醒。哇的一声抱着瑟瑟发抖的陆冰弦大哭起来嘴里咕哝着:“娘亲,娘亲你在雪儿身边真好”。此刻陆冰弦的表情无法形容。娘亲.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白白捡了个女娃娃做女儿。她可不想讨这个便宜。此后小小姐梅负雪便一直粘着她了,下人们都对她另眼相看,果不其然没几天就传出了“绯闻”,府上刚刚聘的琴师陆冰弦真不简单,这才几天都做了二少爷填房了。对于这件事,路少安异常淡定,只是说既来之则安之。“小丫头,你我入府多日未有进展,如今你得了接近梅若风的机会或许是件好事。再没有排除嫌疑之前梅府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凶手,如今你救了梅负雪,又得了她喜爱,也许这是个机会。陆冰弦默默不语,暗暗腹诽“好事?好你妹啊,你怎么不做她的娘亲”。“小丫头,女孩子骂人找不到婆家哦”路少安好似看穿了她。
这世间最是挡不住的就是女人的嘴,这些天传言的发酵,丫鬟仆妇背地里的议论,已经让她成了整个梅府的焦点。陆冰弦这几日甚是坐卧不安,她甚至还没见过二少爷的面,流言已经十分不堪。镇日守着梅负雪,她倒是有所收获。原来二少爷梅若风同二少夫人沈欢雪青梅竹马,成婚后鹣鲽情深。沈欢雪怀着负雪时江湖传言梅家二少爷梅若风移情鸾云坊琴姬云想容。不日将纳为妾室。人说情到深处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分享,初初知道这个消息本就体质虚弱的沈欢雪一病不起缠绵病榻,连累负雪早产险些夭折。乾道七年梅负雪呱呱坠地,随之沈欢雪耗尽最后一丝心力,甚至来不及摸一摸刚出生的奶娃娃。梅若风扶棺恸哭,而后更是给女儿取名梅负雪,意喻此生唯负欢雪。是夜临安城罕见飘起雪花。整整五年,梅若风未再娶。“当然,这都是我通过负雪的只言片语联想到的”陆冰弦一面啃着梨子一面绘声绘色讲给路少安听,双腿搭在凉亭边上荡来荡去蝴蝶一般。
“云想容啊云想容,真是挥之不去的噩梦怎么到处都有她呢.”意识到失言陆冰弦马上闭了嘴继续啃梨子。“你和她很熟”?路少安好奇问到。“不熟很是不熟”陆冰弦暗暗松口气差点说破了,以后在路少安这个人精面前要分外小心了。“哦,对了,我在梅若风的书房里看见一幅丹青,聊聊几笔勾勒了一个女子的侧影,唔,当真与我有几分相似,怪不得负雪认定我是她的娘亲”陆冰弦慌忙岔开话题。“你呢少安哥哥,有什么线索吗,风闻梅若尘之死皆因梅家世传的铸剑谱以及兵器谱排名第一的上古神兵九阙”。“不错,如今这两样东西就安放在藏兵阁,若能进入藏兵阁或许有线索,梅若尘出事当天既是奉了老太爷的命令,取九阙剑给金国世子完颜哲一观。在这个节骨眼上通往藏兵阁的路上被埋了炸药,问题出在是谁知道他的行踪,这是不是一起谋杀”?路少安若有所思。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夜探藏兵阁好不好少安哥哥”?路少安以折扇轻叩她的额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说罢起身离开,徒留兴致勃勃的路冰弦。此刻她的心里有了打算。
夜色撩人,炽白的月亮隐入厚厚的云层,路冰弦一身墨色夜行衣,半片黑纱掩住俏丽脸颊。是的危险再大大不过她的胆子。路冰弦蹑手蹑脚溜到藏兵阁前的曲廊。踮起脚尖正要施展轻功越过高墙。突然一双手臂揽她进怀抱,吓得她三魂俱散,回过神正要开口责怪:“少.”安字还未出口,已然愣住,抱着她的男子一副风流形状,容色虽不及路少安亦是俊俏公子哥儿,白衣广袖,俊秀飘逸。
“姑娘大半夜来这藏兵阁,这一身打扮莫非是盗.剑谱”?
“当。。当然不是,散步来的”路冰弦结巴道。
“哦?散步?姑娘好兴致大半夜来这荒凉的藏兵阁散步”。
“你又来做什么?难不成你是盗剑谱吗”路冰弦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自然不是,我来寻妻”
“你的妻子来这了吗”路冰弦来了兴致问道。
“我的填.房,路冰弦”。这下轮到路冰弦呆住了,面前立着的原来就是这些时日丫鬟仆妇们安给他的‘夫君’二少爷梅若风。梅若风继续说道:“这里三十六道机关布防,即使你进去了,阁中又布了奇门遁甲阵法,若想保住小命,我劝姑娘,哦不,是夫人还是少来这里散步”。说完哈哈笑着离开了。路冰弦默默将这公子哥祖上十八辈诅咒个遍,亦不知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竟放了她。这事决计不能让路少安晓得。
第二日,忠伯带着两个丫鬟造访曲院风荷,恰逢路少安已经去芳华苑教习梅府长孙梅长宁琴艺,只有路冰弦一人呆坐在池塘边喂鱼发呆。忠伯欠身行礼,原来今日,忠伯奉了梅长风的命令,带她照看小小姐梅负雪,这个孩子自上次得她搭救便黏上了她。梅长风特意在桐华楼给她劈了一间房,差两个丫鬟照顾她的起居。路冰弦呆呆盯着自己身上的一席粉色襦裙,宽大的袖口绣着同色云纹,外罩一层软烟罗。富贵岂是一个富贵了得。当真是得道升天的待遇啊。不晓得梅长风到底是安得什么心。如此厚待惹来桐华楼一众想着给二少爷当填房的丫鬟嫉妒白眼。
此后数日一切平静,路少安每日卯时教习琴艺,日日都是两个时辰,自从搬来桐华楼他们难得见上一面,即使见面也难得私下里说话的机会。而那日以后,二少爷梅若风也消失了。她只好伴着梅负雪,偶尔教她识谱抚琴,小丫头机灵的紧,对琴艺也有颇有天赋。路冰弦不时慨叹,好歹娃娃不似她那风流爹爹,万幸万幸。正自站在秋千架旁发呆。“夫人”这一声夫人如晴天霹雳,劈得她外焦里嫩,梅若风翩然立于她的身后。
“你这样喜欢雪儿,将她交与你我甚是放心”。说着不改风流本性伸手揽路冰弦肩膀。“爹爹轻薄娘亲”梅负雪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路冰弦得了救赶紧抱起梅负雪慌不择路逃走。
心底的某个角落施然柔软,脑子里残破的片段,似乎很久以前亦有人这样戏弄于她。她曾倾心相待。
路冰弦很是焦虑,委身桐华楼,已有些时日,这梅府处处透着诡异,不出仕的梅老太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少爷梅若风,甚至只有六岁的梅煜宁亦是神神秘秘。然而这一切似乎又那么顺其自然,找不出丝毫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