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安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这么正经我都不习惯看。”
城槿一脸嫌弃的推开,“摸什么摸,你变态啊。”
宴安顿了顿,随手拍在了城槿屁股上,一本正经的对她说,“这才叫变态。”
城槿愣了愣,回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罪魁祸首,一时被他的耍流氓震惊的回不过神。
宴安不多做停留,起身拍了拍土,扬长而去,走时只留下远远而去的回音,“你的想法挺好的……只是可惜了……”
刚刚那个混蛋做了什么,本姑娘的节操竟然三番五次的折损在他手里,城槿的手握的咯吱咯吱的响。气的在原地跺脚,形象一点就是马扬前蹄远远看去一阵尘土飞扬。
夜晚渐深,家家户户都灭了灯火,军队驻扎的地方更是夜凉如水,静无人烟。若不仔细注意没人会发现远处的树上枝桠微颤,宴安躺在上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脚,看着满目星辰发呆,仿佛融进黑夜,脸上无半丝白日里的嬉笑,面沉如玉。一个黑影在这样的夜里悄无声息的落在他周围,宴安微微动了动。
“主上。”
“他们也来了么?”
“是,根据可靠情报,南翊的人也已经踏入了这片国土。但具体人数不祥。”
宴安口里叼着树枝,脸上却是全然的冷静,“哼,南翊狼子野心,近些年更是蠢蠢欲动,东帝也不会蠢到认为这世上有永远的和平存在。”
“一旦停战协议终止,东城第一个提防的一定是南翊,只是听说今年东帝经常缺席早朝,外界传言东帝可能撑不了多久了,可能……”
“是障眼法呢?还是……真的到了尽头。”宴安慢慢抬头看着满天安静的星辰。
“可是即便东皇出了问题,也会有太子继位。”
“大战在即,又是老对手南翊,这世上能与老奸巨猾的南翊帝抗衡的也就只有与他有着五十多年纠葛的东皇城步,新继位的太子殿下又能做些什么?”宴安看着眼前平静的城镇,又想起白日里那个假小子,脸上难得的有几分笑意。
“对了,我的那个弟弟最近怎么样?”
“请主上放心,二殿下一切都好,他会为您坐镇主城,待您归国之日一切都将了结。”
宴安没再说话,风里尽是边城的素萧,身边的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一切就像未曾出现过一样。
半晌,宴安幽幽的开口,就像说给他自己听,“战火已经点燃,只是这一次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第二天集合的号声吹响的时候城槿刚迷迷糊糊的从被窝里爬出来,拎着脸盆顶着一对黑眼圈就晃悠了出去,挤在一堆糙汉子中洗脸,一大清早也不让人省心,那边一堆人围着一个小个子,城槿啧啧了两声,不由得好奇的在人群后面挤着想看看今天谁那么倒霉又被那两个壮的跟熊一样的兄弟给逮住了。要说这对好事的且极尽无聊的兄弟一天到晚找别人茬,竟然现在还没被别人组团给灭了真是奇迹,城槿觉得从这件事上看出,现在的东城少年实在缺些血性,倒是无聊的人增添了很多。
城槿瞄眼瞧到的时候倒是愣住了,我说这是谁呢?这不是自家帐篷里有志好青年谢韵么,这真是欺负到自家门口来了。城槿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凑上去就听到旁边的人在那儿嘟囔,“你说王虎王豹这俩兄弟也是过分,人家兄弟好好地在那洗手,他俩倒好在旁边洗脸甩人家一脸,人家说两句就要打,这真是…”
城槿心里有气,眼看着那边就要动手,城槿眼珠子转了转,拎着水盆子跑到人群中,就开始喊,“哎!将军有令啊!半炷香的时间到操练场集合进行早操!”人群瞬间就炸开了,基于陆奉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缺德事,所以竟然没有人怀疑,王豹王虎两兄弟平时没少被陆奉先罚,说起来也是一部血泪史。听这话后也没空再管谢韵,都往操练场跑去了。喧喧闹闹中也没人注意城槿,松了口气,城槿趁机上前扶起了谢韵,谢韵脸色不好,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回头看向城槿,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谢韵被城槿上下打量的目光盯得浑身一寒。
城槿上下摸着自己那并不存在的一缕小胡子,一脸了然的点了点头,“我说你最近怎么老是被人找麻烦,你的美色在这军营里确实危险了些…”
谢韵脸更黑了,“你刚才不是骗他们去操练场了么,咱们也赶紧去,不然一会露馅了。”
“咦?你看出来了。”
“……在下不才,少的那些肌肉大概长到脑子里了。”
城槿“……我觉得你这么说好像不是在夸自己。”
城槿和谢韵偷偷从后面溜进队伍里,城槿才想起谢韵刚才竟然连谢谢都没跟自己说,提起一口气瞪向那个兔崽子,谢韵接收到这记眼刀后,了然的一笑,随即翻了个白眼回敬。
城槿一口血卡在喉咙里,这臭小子明明是在装傻。城槿一口气憋在肚皮里,感觉甚是不好受,生生又憋出了内伤,寻摸着今天晚上不把李大头的袜子堵王智了,改堵谢韵好了。
从远处走来路过的风将军的副将路参看到一大群人站在操练场上操练的情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奇怪这群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勤奋了,从后走来的风老将军看到这一幕则略感欣慰的点了点头,“嗯,这才是我东城的男儿。”
城槿姑娘从小就讨厌晚上,一到晚上就没有安全感,皇姐说这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像个女孩子家的地方了。但是晚上的夜班站岗轮流制彻底把她这最后一点女孩子的感觉给消磨殆尽了。城槿哀怨的拖着疲惫的身心往城墙上走,一边在心里腹诽,我讨厌晚上站岗啊!城槿站在魏巍城墙之上,感觉甚是寒凉,边疆之地的风生来就带有苦寒的味道,远远望去是一片黑色的荒原。巍巍古城,千年不变,处处透着寂寞。城槿战战兢兢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神四处飘,前几天还有宴安那小子来插科打诨,这几天却忙的影子都不见一个,剩下自己一个人,真真是好生凄凉。
身后突然传来响动,正处在混乱中的城槿一激灵伸手从剑鞘里抽出了剑,直指向来人,随即瞪大了眼睛,连手都有些颤抖。陆奉先提溜着一壶酒上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声出鞘声,军人的直觉让他瞬间闪躲开,双手成鹰勾直取对方颈项。
“唉唉,将军饶命!”城槿有苦说不出。
陆奉先听到对方求饶,动作稍顿,这才细看,发现对方穿着东城的军服,瞬间明了。皱了皱眉,松开手,问道,“是你,我记得你,你叫·······”陆奉先微皱了皱眉,陷入深深地思索。
城槿”·········“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努力的想。
“在下是今年的新兵,叫,叫高英勇,今晚轮到在下执勤。不想冲撞了将军,请将军恕罪。”城槿抹了一脑袋冷汗,半夜碰到陆奉先这种事还是第一次遇到,想想还真是……好激动啊。
“啊,高英勇。”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城槿脸上的尴尬更盛。
“无需紧张,夜这里除了飞禽走兽一般不会有什么人,出了什么状况只要敲响警钟就可以了,后半夜就会有人来换你了。”他看出她的不安安慰道。
城槿赶紧表示赞同,但心下疑惑这深夜陆奉先为何会上来,不会查岗吧,不会吧,这点事都要上司亲力亲为,真是……太不给底下的人一点活路了。
“我睡不着,上来吹吹风,”察觉到城槿的眼神往自己的酒壶上飘,略有点心虚的咳嗽了两声,“顺便喝点酒。”
常年驻扎沙场之人都偏爱酒的,但再烈的酒怕是也难以驱散边疆的寒冷。第一次城槿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很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她很像那个男人,但又不像。那个人永远都是潇洒肆意的,仿佛世间没什么是真正值得他在意的,但是陆奉先他身上似乎总是背着很沉重的东西。
“酒是个好东西,京城繁花似锦,但最好的酒却不在那里,越是苦寒之地酿出的酒越是炽烈香甜。”城槿想起极北之地的国度,在那里,她品过最烈的酒看过最美的歌舞。
“大抵越是寒冷的地方才越需要酒,不然人心就凉了。”陆奉先看着远处的圆月,“没想到英勇倒是很有见识。”
“啊,因为年幼的时候父亲做过游走的货郎,跟着他去了不少的地方。”她侧头看去,陆奉先的面色有些模糊,不像是真的,但他这一夜话却与平时大不一样,她几乎可以判定他是醉了,不然她又为何会在他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
他的眸光中有着思念,像是在回想什么珍贵的东西。城槿放轻了呼吸,陪他一同沉静下去。
很多年前,意气风发的陆奉先也是这样一个人站在城墙上,那时他的眼里都是满腔的热血和抱负,身边也有一个少女,明眸皓齿,微微笑着看着他。不过几年的光景,人事都变了模样。
陆奉先离开的时候把没喝完的半壶酒留给了城槿,他低头无奈地笑笑,到底不能喝得太醉,我还是清醒着吧。
良久,城槿才拿起那一壶酒,感受着热度一点点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