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气喘于于地跑到人事部办公室，因为周末的缘故吧，大厅格子间一个人也没有。大门既然开着，里面一定有人，舒然焦急地看了一下四周，发现部长办公室门开着，走过去一看，果然有一位短头发、戴着眼镜的优雅女士伏案工作。舒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是特事特办的节奏啊！
稍稍喘口气，舒然拉了拉衣角，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声音听起来颇有些威严。女士停下手中的工作，两手握在一起，缓缓抬起头来。
舒然尽量镇静地走过去，“你好，我是舒然。”
女士有些冷冷地打量着舒然，摊开手示意舒然坐下。
“人事经理。”女士扶了扶眼镜，这便算是自我介绍了。“大周末的，我就开门见山了。因为你在改版工作中变现突出，总公司决定立即送你出国进修。这是机票。”
“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呢？”舒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晕了，使劲咽了咽口水。
“不用准备，公司在美国威斯康星州首府麦迪逊有房产，你可以住在那里。”毫无温度的声音适时响起。“公司一直以来都在为打造最强的传媒帝国而努力。需要长期培养大量人才，这些小事不在话下。你算是首批。”果然是人事经理，完全读懂了舒然内心的疑问。
舒然脑子有点乱，下意识想看看机票上的日期。“下个月3号出发，时间三年，公司会承担你全部学费生活费。明天开始你休息吧，工作交接完，该整理的都整理好，离出国还有11天。”人事经理简称“人精”。舒然都还没看到，她已经解答所有。
“我可以考虑考虑吗？”舒然小声问道。
“要么去，要么走。我们需要的是长期为公司服务的有用人才，不是打杂的，不学**有江郎才尽的一天。对于不服从公司安排，影响公司长远计划的，我们向来不慈悲，给你三天时间回复。”
浑浑噩噩，舒然记不得怎样走出公司大楼的。站在高耸入云的大楼下，舒然用手搭起凉棚向上望去，心里默默想，这就是我这样的人和他们那样的人的距离。
对于别人而言，得到这样的机会自会欣喜若狂。而对于舒然来说却是无比艰难的选择。这时候出国留学意味着家里少了经济来源，妈妈的病一直耽误下去后果会很严重，为此弟弟会辍学，一家人的生计将更艰难，为什么是现在？
舒然在心里计较着各种可能：去美国只有基本的生活费和学费，没有其它经济来源可以帮助到家里，只有打工挣外快。可就算是自己在国外辛苦一点，但傻弟弟又闹退学怎么办，他成绩那么好，还有两年就要毕业了，不能因为家里这种情况耽误他一生呀！弟弟都闹一次退学了。那次妈妈又晕倒在地，被邻居送到医院，医生说妈妈的脑血管瘤必须要做手术了，这血管瘤越长越大，压迫了周围的脑组织和神经不说，万一它破裂了后果不堪设想。弟弟那时大二快开学了，又面临着交学费，他就想退学，先给妈妈治病。舒然好说歹说把他押到学校报到，还找他们系主任谈了谈，让系主任帮忙盯住他，又说学费那点钱也不够妈妈做手术的，舒然正在想办法等等才打消了弟弟退学的念头。这次如果走那么远，弟弟就监管不到了，男孩子总是爱意气用事，他一向只听姐姐的话。舒然原本想转正以后收入稳定了，再多打几份工，尽快筹够钱让妈妈做手术的。公司一下这么安排一切全乱了，舒然越想越乱。
舒然此时只想躺在妈妈怀里，再感受一回妈妈轻轻的抚摸。妈妈的有些粗糙却温暖的手总是有那样的魔力：让人你内心平静，疲惫的心能得到片刻的休息。舒然马不停蹄直奔长途车站，她要回家。
坐在临窗的位置，舒然把头轻轻靠在车窗上，看着鳞次栉比的高楼、路旁的树、田野的庄稼依次快速向后跑去，离城市越来越远，心情却没有预期的那样越来越轻松......
下了车，舒然走在熟悉的乡间小路上，远远能望见自己家地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在劳作。舒然加快脚步还是嫌慢，于是跑起来。
站在地边，舒然轻轻唤声：“妈妈！”
那个廋弱的身影艰难地直起腰来，欣喜地转过身：“然然回来了。”
舒然盈满眼眶的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赶紧走过去轻轻搂住妈妈的脖子，偷偷擦去那不争气流下的眼泪。
“你这孩子，多大了！还跟妈妈撒娇。”妈妈表面上嗔怪，语气却无比宠溺，轻轻拍打着舒然的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
待情绪稍微稳定一点，舒然悄悄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扶着妈妈的肩：“妈妈又不听话了，又下地来干嘛！”
“今年小菜长势好，我在想多除除草，菜长得漂亮，自己吃不完还能卖些钱。”妈妈慈爱地替舒然把头发拨到耳后。
“那能卖多少钱。你的腰不要了。”舒然低下头，眼泪又要出来了。
“妈妈，你坐那边休息一下，我帮你把这边除完，我们一起回家。”怕妈妈看出端倪，舒然赶紧扶妈妈在一边坐下，赶紧转身熟练地除起草来。
晚上，舒然靠在妈妈怀里，一边把摩挲妈妈因风湿炎变形、因长期劳作而粗糙的手，一边问妈妈：“妈妈，我们在城里租一间房子可好，你的病必须好好治疗，耽误不得了。”
“傻孩子，妈妈没什么大不了的病，还能干些活，这些年还不是这样过来了。再说你弟弟现在还有两年才毕业，你爸爸平时要上课，寒暑假还要去打工，才能帮你弟弟多凑点学费，哪里有闲钱租房子。我这什么都不干了，还要吃药的话，你弟弟恐怕学都不上了，妈妈这是小毛病，等你们姐弟都有好工作了，我和你爸爸再好好检查一下身体，以后还给你们带孩子。”妈妈满脸憧憬，舒然的心里却沉重得很，眼前又浮现出爸爸假期帮人家猪场干活，累的实在不行了，竟然在猪圈里睡着了的情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