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荀,你还想怎么样?”
夏侯朔也激起几分火气。
范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替我侄女,向你讨你夏侯家《兵典》一阅。”范荀说出了条件。
夏侯朔一下子跳了起来,肥硕的肚子好一阵颤动。
“这怎么行?!不行!这书是我夏侯家家传至宝,祖上有言,不予外人观看”夏侯朔想都没想,拒绝道。
“只看一个时辰,而且就在你家看。我范家概不插手世俗朝纲,只是收集典籍罢了。毕竟只有一个时辰,能看多少,就是我侄女的造化了。”范荀道。
“可是……”夏侯朔想到了豪杰令,开始犹豫不决。
“不行!我夏侯家《兵典》乃历代先祖所作!区区天一阁,敢打我《兵典》主意。范荀,你胃口不小啊!”来人气势汹汹,步伐刚猛。居然是刚才的佝偻老汉。此时老汉站的笔直,气势冲天。
范荀看着面前气势逼人的老汉,面色阴晴不定。
“你家小子出口轻薄了我侄女,此债理应当还。”范荀不甘示弱。
“那你家侄女嫁了我家小子,岂不正好谁都不吃亏?”老汉斜睨着范荀,这哪里是想让范荀让步,简直就是扇范荀的脸。
范家兄妹三人脸上顿时均变了颜色,怒发冲冠。镇雄当时就燃起了怒意,乐儿站在镇雄的身后,死死的压着镇雄的肩膀。镇英面色铁青,目光如炬,仿佛要烧掉老汉身上的每一块老皮。
范荀压着火气,面色铁青的说:“夏侯老头,就算当今圣上想娶我范家的女儿当孙媳妇,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皇孙儿够不够格。你夏侯家算个什么东西。”范荀已经顾不得给对方留情面,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先不提他夏侯家家世如何,不论这夏侯春如何荒唐,敢以如此态度出言侮辱范家掌上明珠,就算闹到隆庆帝面前,他夏侯家这板子是挨定了!
他夏侯家是哪儿来的癞蛤蟆?天上飞的白天鹅,他夏侯家看一眼都是罪不可赦!
“爹,爹……豪杰令出,此事不能善了啊,倒不如……”夏侯朔顾不得摆架子了,拦住这个发狂的老头才是要紧事。
“呸,你个孽子。老子我当初怎么把夏侯家,交到你这么个胆小如鼠的混蛋手上!夏侯家别的没有,就有一把硬骨头。豪杰令对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娘娘腔或许有点用处,我们这些行军打仗的粗人,喝敌人血,啃敌人骨,怕他个锤子!”老汉越说越来劲,几乎都快要指着夏侯朔的鼻子骂了。
范荀看着老头子如此做派,眼底寒意升腾,嘴角反而挂着笑,
“既然夏侯老爷子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范家老二我也无话可说了,就此别过。咱们来日方长!”说罢,范荀行了一个抱拳礼,指肚捏的发白。
“范二爷,范二爷,留留步,给小弟一个薄面,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夏侯朔此时一个劲的给范荀作着揖。
“夏侯大人,可使不得。你乃陛下亲封的子爵,范二我只是一介布衣,莫要折损了您的尊贵。”范荀说罢,带着范家兄妹大袖一拂,离开夏侯家。
夏侯朔看着范家叔侄四人愤愤离去,左右为难。
“爹!你这是要做什么?将夏侯家置于不义啊!本来就是我们理亏,不让看《兵典》,咱就不看,何必和范家杠上?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上范家这条睡龙?爹啊,你糊涂啊……”
“没骨气!”老头轻蔑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甩下三个字,扬长而去。
留下夏侯朔呆立当场,欲哭无泪。看着旁边“呜呜”喊着疼的夏侯春,狠狠的踹了一脚,气呼呼的走了。
夏侯春猛不防挨了一脚,仰面四脚朝天,懵了。
夏侯朔在书房中坐立不安,来回踱步。他真的要被他爹逼疯了。本来和孙家密谋的事情,他是不打算告诉他爹的,奈何孙家索取的信物就是《兵典》。
偏偏老头子把一切都传给了他,唯独留下了《兵典》,牢牢握在手里。就算夏侯家的人需要看时,也要和老头子申请,而且还有时间限制。老头子把《兵典》当做自己的性命一样保护着。
此典籍是夏侯家历代外出征战的先祖们,总结的心血之作,本来是概不外传的。但是他自觉这些年隆庆对他的戒心越来越重,他从隆庆对他的态度中揣摩出了杀机,他怕迟早有一天隆庆帝将夏侯家连根拔起。这样一来,夏侯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
孙家来人密谈起兵的事情时候,夏侯朔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夏侯朔认为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搏出一条活路。
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向老头子说了和孙家谋划的事。老头子仰天大笑,只说了一句话。
“干,干他娘的!”
豪爽的把《兵典》交给了他。当时他都震惊了,准备的说服老头子的话,一句没用上,都生生的被咽了回去。
这次,没想到老头子越老越沉不住气,欺负到了范家人头上。希望今天老头子的异常表现,没有让范家人觉察出什么来。
“唉,儿子坑爹,老子坑子,我也是世间少有的福薄之人了……”夏侯朔苦笑。
乐儿搀扶着一瘸一拐的镇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镇英面色阴沉的像寒潭里坚冰,跟在最后。
“二叔,怎么办?真的要发豪杰令?”镇雄道。
“送出去的豪杰令,收不回来!”范荀余怒未消,口气生硬。
“乐儿,这件事情,你怎么看?”镇英询问乐儿道。
“夏侯老头敢这么叫板,肯定有所依仗。不然怎么会小题大做,和范家对着干,他能得什么好处?”乐儿略微思索道。
“夹着尾巴作狗作惯了,突然装模作样想作人了?”镇雄咬牙切齿道。
“好像夏侯家现在和逐鹿孙家有点猫腻。”镇英道。
“嗯,是有这个风声。”范荀道。
“崇阳王李胤在逐鹿,还压不住孙家?”乐儿疑惑道。
“崇阳王根基不稳,才去了十几年。孙家是兵家世家,在逐鹿将近三百余年了。这次夏侯老头来者不善,说明夏侯家不愿隐忍了。以后说不定会有大动作。夏侯老头打了一辈子仗,打蠢了。要不是他咄咄逼人,咱们也不会想到这一层。老糊涂蛋!”镇英分析道。
“孙家和范家不都是不插手朝纲的家族吗?牵一发动全身,孙家家主孙尚失心疯了?要把整个家族推进火坑拷一烤?”乐儿反问道。
“孙家这代人丁兴旺,人杰辈出。现在当家的孙氏一门,有五个兄弟。人称‘孙门五虎’。孙尚,老大,当代孙氏兵家家主。孙氏家族第十代嫡系传人。
孙轲,老二,善制兵械,人送外号“冶子”,冶子制的兵器,黑市一件难求。
孙弘,老三,情报专家,善于从各种细枝末节出推断战争全局,是孙家的大脑。
孙劲,四弟。好谋略,排兵布阵。传说曾师从阴阳家阳成子。天文地理无一不晓。号称“兵诡”。
孙泽,老五,后勤保障,机动专家。孙氏军事集团的核心人物。是孙门五虎里最不起眼的。却是最重要的。他掌握孙氏所有资源调配。是一等一难得的人杰。
这五个兄弟守在一起,会耐得住寂寞吗?”范荀越说越心惊。难道隆庆早早的看出了这点,将帝国基石——崇阳王李胤十几年前就派去镇压孙家了?看来崇阳王这块巨石还是敌不过孙家这颗充满野心的大树啊……
“现在谈这一切为时尚早。在此关节之上,范家切不可轻举妄动,要独善其身。帝王心,不可测。万万不可横生枝节。让隆庆起了疑心。叮嘱天一阁各个分院的人,敬小慎微。一句话都不能多说!咱们静观其变。看隆庆怎么做。如果孙家夏侯家真狼狈为奸打歪心思,到时候,咱们找个时机,再敲打夏侯家不迟”镇英低沉的说道。
经过这一次乐儿自己内心有了计较。从前都是别人推着她走,无论是来太学还是去山部,都是家人安排着她的生活。从现在开始,她要自己做主,掌握自己的命运。
不能再让别人欺负,给哥哥们和家族添麻烦。如果真的传闻所言,如果自己有皇后的命,那么从今天起,她就要向被哥哥,被师父爷爷保护的日子说再见。正如长宁公主所说,自己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守护这个美丽的国家。
就算没有皇后的命,她也要保护她的家人,不辜负家人对她爱的期望。她第一次渴望自己能够强大起来,渴望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先不提如何保护家人,最起码能够自保。是时候该认真起来了,去山部好好学学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