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蝉对着郝奇低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速去石缸中把那只水鬼杀了带上来,救这个老土鳖只有靠它了,快点。”
“奥,”郝奇答应一声,纵身跃入石缸,水面上并未激起水花,只有圈圈涟漪轻轻荡漾开来。
郝奇已经习惯了水缸之中的蹊跷,唯一不同的是今天的湖水异常寒冷,宛如刺骨。
他双脚猛踩几下便浮出水面,却发现远处的水鬼并没有冲过来攻击,而是在疾速奔逃,郝奇一阵心急,奋力划水追去。
郝奇有点纳闷,在以往和水鬼的缠斗中,他从来没有赢过,总是在精疲力竭之时被无蝉用竹竿挑出水面。现在一时救爷爷心切,竟然忘了自己根本打不过体型巨大的水鬼。
可今天它为什么望风而逃呢?
郝奇咬着虎牙,双手挥动着霜篱神枪,奋力划水追去。
郝奇感觉自己此时的速度较以往快了不止十倍,缀在水鬼后边,一会儿游在水面、一会潜入水底,距离竟然越来越近。
想起重伤将死的爷爷,郝奇更加奋力向前,不过片刻,已经距离水鬼不足丈余。郝奇双脚疾踹,从水中一跃而出,挺起霜篱神枪向着水鬼的背脊狠狠刺下。
霜篱神枪的刃尖儿之上凝着一层薄冰,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的寒光。
水鬼似乎感觉到莫大的危险,发出含混不清的怪叫,拼命在水中扭动躲闪,向下潜去。
水鬼虽然拼命下潜,依然赶不上郝奇下落的速度,枪尖儿划过它的肋部,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乌色的血液在水中搅动成一片黑雾。
郝奇潜在水中四下寻找,终于在黑雾渐淡后看到远处水鬼艰难摆动的尾巴,迅速追了过去。前边水鬼的游动似乎越来越慢,并没有转弯,而是忍着被郝奇几次刺中,也要直线脱逃,渐渐接近岸边。
郝奇有点疑惑,水中才是水鬼的天下,为何偏要上岸?
距离岸边尚有三丈有余,前边的水鬼奋力跃出水面,向着岸边落去,一头雾水的郝奇也近乎同时跃起直追。
郝奇突然感觉眼前一花,狰狞的水鬼竟然在空中幻化出了人形,和郝奇先后落于岸边。
郝奇惊讶发现,脚下是一片广阔辽远的草地,远处隐隐有山峦起伏,林木连绵。
水鬼的人形比无蝉还要高出一头,满脸都是粗硬的胡须,几乎只露出两只铜铃般的眼睛,嘴里卡着那枚桃核,身上的黑色鳞甲在月色下闪闪发光,显得狰狞异常。
郝奇并不害怕,举枪再刺。
痞日休和无蝉只是一味锻打郝奇的身体,并未教过任何招数,他只能一往无前的连续冲刺。
水鬼到了岸上,似乎比在水里还要灵活几分,它扭腰让过长枪,挥动着短粗的胳膊狠狠砸向郝奇的脑袋。
郝奇禁不住心中大惊,猛然低头躲闪,依然被水鬼斗大的拳头扫过肩头,被砸飞出三丈开外,重重摔在地上,溅起的草屑灰尘四处飘飞。
一击得手的水鬼迅疾扑了上去。
刚刚落地的郝奇立刻腾身跃起,肩头传来剧痛,心中凛然一惊,不再全力突进,而是对着扑来的水鬼虚实不定的连刺三枪。
水鬼明显对霜篱神枪非常忌惮,哪怕被随风飘动的灰白枪缨触及,都会痛的哇哇大叫着连续后退。
郝奇逐渐明白了形式,水鬼最为强大的应该是口中的锯齿獠牙,但被一颗能够大小变化的桃核塞住了,起不到任何作用。其二是对于霜篱神枪恐惧万分,不敢粘上分毫。其三是这神枪给郝奇自身的力量和速度都带来了空前提升,所以强大的水鬼在郝奇面就变得畏手畏脚,毫无办法。
郝奇信心陡增,水鬼却感到异常愤懑,身上的鳞甲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被枪头和枪缨几次扫中,黑色的血线扬撒向空中,痛的呲牙咧嘴,浑身战抖。又因为嘴中的桃核无法吐出,负痛的嘶吼都变得含糊不清,它被逼的连退数丈。
郝奇惦记着爷爷的伤势,不敢耽搁时间,挥动霜篱神枪不停向前欺近,朝着水鬼横扫而去。
多处受伤的水鬼仰头怒吼一声,向后跃起,尖利的指尖撕下身上的鳞片,扬手洒出。鳞片开始只是飘忽旋转,一如秋日里的枯黑枫叶,但转瞬便朝着郝奇极速飞来。
鳞片生在高大水鬼身上,似乎看不出大小,可来到郝奇身前,竟然快赶得上他的半个脑袋。他急忙侧身躲闪,黑亮的鳞片划过肩头,撕开了一道伤口,血线迸射,深近见骨。
彻骨奇痛让郝奇禁不住咬牙冷哼,看似轻飘飘的鳞片竟然非常锐利沉重,水鬼近乎自残的当做暗器来用,每撕下一片都会有黑色的血液流出,但它依然不惧,更何况水鬼身上的鳞片层层叠叠,似乎取之不尽。
郝奇一阵无奈,奶奶的,陈锦云乱丢金球也就罢了,撒的是钱,毕竟是身外之物,你苟日的水鬼,这撒的可是命啊!
郝奇正恨的牙根发痒,七八枚鳞片眨眼间飞至身前,如乱刀斩来,几乎无法躲开!
突然,旁边飞来一个又圆又大的水泡泡儿,正好挡在郝奇身前。犀利的鳞片触到水泡,“嘭”的一声炸开,七八枚鳞片四散弹开,落入乱草之中。
“郝奇哥哥,我来帮你。”
随着声音,郝奇突兀看到龙儿已经站到了自己身旁,嘴里刚刚又吹出了一个泡泡儿,比自己的半个身体还要大,双手抱着随时准备抛出。
郝奇禁不住一阵狂喜,随着手中霜篱神枪传来的澎湃冷意,肩头的伤痕都觉得不再那么无法忍受。
这下好了,吹个泡泡儿,一口气的事儿,那鳞片却连着水鬼身上的血肉,看你还能闹出哪样?
“哈哈,来啊?”郝奇大声喊道:“撕下你的鳞片撒啊。”
对面的水鬼怒目圆睁,眼珠儿似乎将要掉落出来,双爪连续从身上揪下成百鳞片,乌血横流,发出狂怒后的嘶吼,既是气的,也是疼的。
郝奇大惊,这么多?
龙儿看到漫天飞舞的成百鳞片,惊呼一声,瞬间挡在郝奇身前,吹起一个更大的泡泡儿,把两人包裹其中。
硕大的气泡儿炸开后,大部分鳞片被四散炸飞,其中一枚划过龙儿胸前,七彩锦衣瞬间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红的血滴顺着胳膊流下。
水鬼见到这丝转机,竟然转身就跑,朝着远处的丛林山峰疾奔而去,速度快的形同闪烁。想来撕下鳞片的代价大到它也无法继续承受,此时只想逃命。
龙儿跌坐在地上,对着郝奇大喊:“郝奇哥哥,快追!”
郝奇看了一眼龙儿,咬牙纵身跃出,紧跟着水鬼的背影追去。
前边黑黝黝的山峦隐约浮现,茂密的树林连绵不尽。
郝奇一阵气急,如果水鬼躲入深山丛林,那无论如何都抓不到了,爷爷怎么办?无蝉师父可是说过,只有抓住水鬼才能救爷爷的命啊!
以往的历历画面浮现在郝奇脑海中,好吃的总由着自己吃,尽管爷爷嘴馋,都是吃剩下的残羹。自己一生气还要揪着爷爷的耳朵不放,爷爷从来没有舍得打过他一下……!
郝奇禁不住一阵气血上涌,猛然高高跃起,一个荧光般闪耀的虎形在身体上若隐若现,作势欲扑。他挥起左臂,奋力把霜篱神枪朝着远处水鬼的背影抛去。
霜篱神枪通体陈阵光华闪耀,如闪电起于长空,和空气摩擦发出犀利的尖啸,前一刻还在郝奇手中,转瞬间便刺穿了水鬼的身躯,透体而出,轰入前边一块巨石之中。
郝奇飞速而至,高大狰狞的水鬼不见了,草地上只有一条两尺多长的黑鱼还在翻滚挣扎。
郝奇累的满脸通红,边弯腰捡起黑鱼边大声喘气,然后走到巨石前,伸手把霜篱神枪拔了出来,面前的巨石竟然瞬间轰然倒塌,化成一地碎屑!
龙儿片刻后蹒跚赶到,精致美丽的小脸儿苍白异常,渐渐浮起一阵黯然,对着黑鱼轻声说道:“乌骓,对不起。”
郝奇禁不住茫然四顾,除了波光粼粼的湖水,就是连绵的高山密林,怎么回去啊?
此时龙儿走了过来,轻轻抱着他的肩头,有些虚弱的说道:“郝奇哥哥,闭上眼睛。”
郝奇刚刚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身体丝毫未动,便突兀飘在了空中,似乎脚下的草地瞬间消失了一般。一眨眼的功夫,两人跌落在地上,睁开眼睛,已经在子云亭院中。
郝奇坐了起来,眼前的景象让他惊诧痛心。
痞日休斜靠在树根之上,依然昏死不醒,无蝉靠在旁边,胸前都是吐出的血迹,眼神异常虚弱。
“快……,”无蝉沉闷喘息着说道:“把、把乌鱼嘴里的桃核给老土鳖吃了。”
原来能够救命的不是这条乌鱼,而是它口中那枚桃核。
郝奇跪坐起来,热泪盈目,呜咽着说:“那,无蝉师父,你怎么办?”
“不管我,我顶多功力全废,死不了。”无蝉嘴角抽搐,无声苦笑道:“这样,你十八岁后的决战就没有了悬念,你不小了,应该知道,岂不是更好?”
此时旁边龙儿看出了郝奇的心急如焚和左右为难,同样虚弱说道:“郝奇哥哥,你把桃核用霜篱神枪砸开,爷爷和无蝉师傅一人一半,爷爷虽然不能立刻复原,起码能够保命,只要有时间就能想到办法。”
“那你呢?”郝奇几乎要疯了,大声喊道。
“砸开桃核,会剩下点渣渣,”龙儿幽幽说道:“我要点渣渣就行。”
郝奇不再犹豫,掰开半死的鱼嘴拿出桃核,用枪尖儿刺下,桃核碎裂。
他把两块大点的分别塞进痞日休和无蝉嘴里,然后捡起地上的桃核碎屑细心喂给龙儿吃下,生怕这救命的珍惜之物有一丝一粒的残留。
忙完所有事情,郝奇突然感觉到阵阵晕眩,再也忍受不住,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昏倒在地。
耳中渐渐有个焦急声音飘渺如响自天籁:
“郝奇哥哥,郝奇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