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奇在昏昏沉沉中一直半梦半醒,感觉左臂那个虎形胎记处胀痛不已,导致整个胳膊又酸又麻,逐渐弥散到四肢百骸,弄的浑身都不舒服。
这晚醒来,看到自己躺在了子云亭最高一层的大床上。
高达九层的子云亭藏书浩如烟海,学生入学一年后才能到第一层阅览,然后按常规一年一层、逐年往上,当然是否有资格进入上一层需要教习判定,而绝大部分学生倾其一生也只能读完两三层罢了。
偶有惊才绝艳的学子可以几个月时间完成跨越,传说世称“三苏”的苏寻和自己的两个儿子苏适、苏哲,都是仅用三年便阅尽子云亭,但毕竟只是坊间传说,当不的真。
子云亭第九层和下边八层有很大的不同,被木墙隔成了数个房间,书架上的书籍也不是特别多,不过每一本无不是稀世珍卷,价值万金。
郝奇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意识逐渐有些清明,自己的身体依然无法活动,看到龙儿静静酣睡在自己臂弯之中,小脸儿上还有尚未干去的泪痕,隔着几个房间远远有痞日休和无蝉的谈话声传来。
“无蝉,郝奇恢复的如何?”
“不光已无大碍,竟还大有精进,他左臂上北冥雪虎的虎魂已有苏醒迹象,但完全恢复还需要数天。”
“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不好说。”
“那条半死的黑鱼你又丢回缸里去了?”
“恩,那应该是数百年前西楚霸王项羽的坐骑---乌骓马的马魂,项羽自刎于乌江,乌骓马追随主人溺亡。”
“你就扯吧,比我痞日休还能吹。”
“不信拉倒,懒得和你这白痴土鳖废话。”
郝奇听到这里,禁不住一阵悚然,怪不得那水鬼黑鱼跑的快如闪电,在岸上比在水里还要厉害。
突然,痞日休和无蝉都不再说话,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半刻之后,痞日休咧着嘴皱起眉头,说道:“有刺客,无蝉你去帮我拦下。”
无蝉望着远处隐隐起伏的山峦,翘了一下嘴角答道:“自己解决。”说完潇洒下楼,行至院中挥手扬起一道领界,遮蔽了亭上的声音。
“苟日的无蝉!”痞日休禁不住愤恨的怒骂。
清冷的月光下,一个影子飘进院中,沿着子云亭翻脊而上,瞬间穿入痞日休的房间。
烛光一阵摇曳而熄,来人竟是一位华发老妪。
老妪面露狰狞,看着痞日休咬牙骂道:“你觉得你逃得掉吗?”
痞日休惊恐万状,疾声说道:“你听我解释……。”
不等痞日休说完,老妪已经扑了上去,双手的指甲闪着犀利的冷光……。
痞日休伤势刚刚复原,不敢强行运行真气内力,转身欲逃,还是慢了半分,背上的衣衫已经把老妪的指甲瞬间划开碎裂……。
颤抖中老妪被一根犀利的兵器刺入身体,一声痛呼,张嘴咬住了痞日休的脖子……。
房间里混乱不堪,痞日休满身伤痕。
华发老妪已经幻化成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静静靠在痞日休的身上,眉眼含笑,幽幽说道:“我马上又要离开,能不能让我变得更年轻些?”
痞日休忍着吐血的想法,皱着眉头说道:“你想变得和郝奇身边的那个小龙儿一般?”
“那就太小了,”妇人叹了口气说道:“还别说,那龙儿和我们孙儿郝奇真叫一个般配。”
痞日休闻听大怒:“般配个潺潺,头发长见识短,都是无蝉这个龟儿子趁我不在弄出来的事端,就怕十年后的生死战打不过我们乖孙子郝奇,给老子在中间乱搞。”
“怎么可能?”夫人非常不屑的瞟了痞日休一眼,说道:“还说我见识短,你这分明是小人之心,那个无蝉不会这么做。”
“是是是,”痞日休恢复了一脸无赖,“我也知道无蝉他不是包藏祸心,但终归人妖殊途……。”
痞日休还未说完,便被两片朱唇堵住了嘴巴。
郝奇再次陷入昏睡之中,嘴巴里懵懂吐出几个字:奶奶,十年后,生死战,人妖殊途……。
……
……
……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飞逝。悠悠岁月中,很多事情了然无痕,很多事情也留下了无法抹去的印记。
郝奇已经记不起自己和龙儿多少次跃入石缸,和水鬼的徒手缠斗中慢慢由失败成了赢家,追的那只水鬼漫山遍野乱窜。
苏寻求了痞日休不下百次,终于把陈氏家族的陈少铜塞入他门下,成了痞日休平生唯一一名关门弟子。于是乎子云亭上终日响着陈少铜撕心裂肺的惨叫,白胖的手掌变得越发肥厚,肿痛的都端不住饭碗。苏寻自此成了陈氏家族的座上宾。
陈锦云次年也在子云亭入学,和他父亲陈少铜成了同窗。他的独门暗器不管叫“夺命金珠”还是“挥金如土”,已经可以在数十丈内百发百中,附近山中不知道有多少锦鸡野兔被挥金夺命,致使附近的数十猎户放弃了自己的营生。
原因自然不是猎物被打光了,而是改行漫山捡金球去了。
无蝉以痞日休世侄的身份做了子云亭的武道教习,朱袍刀客的威名让苏寻觉得很是风光,认为子云亭在他手里得以发言光大,已经可以和中原玲珑书院并肩而立。
无蝉除了教授武道,其他时间几乎和苏小妹形影不离。初始苏寻极力反对,又随着苏苏年龄的增长极力促成,但他的态度显然作用了了,无蝉和苏苏依旧是不远不近,不离不亲。
……
这一年深冬,四季如春、整年葱茏的涪州,竟然史无前例的落下一场大雪,附近山上疏梅绽放,翠竹披霜。
石缸的幻境里,郝奇正在漫天飞雪中追赶水鬼。已经差不多和无蝉同等身高的郝奇,足尖儿在厚厚的积雪上纵跃如飞,浅浅的痕迹随着飘飞的雪花很快便被淹没。
前方的水鬼发力狂奔,但双方距离依然越来越近,紧跟而来的郝奇腾身一跃,挥起强劲的左拳凌空砸下,身后有一只雪色虎形若隐若现。
嘴里不再含有桃核的水鬼一声痛呼响彻四野,身形恍然间化成一道黑色闪电,向前激射而去。
郝奇看着前方的黑影绕过山丘一闪而逝,禁不住满心惊异,猛然足下用力向着山头狂奔,片刻间便来到山顶,下边是两道悬崖之间的一道缝隙,郝奇临崖而立。
数十丈高的悬崖缝隙下,那道飞驰的黑影很快临近,郝奇纵身跃下,正好跨坐到黑影的背脊之上。
那道影子猛然一声长嘶,亮闪闪黑如锦缎的鬃毛和尾巴拉的笔直,在漫天飞雪中形同疾速移动的一朵乌云。
在背风之处站立的龙儿,已经是一位十六岁的绝色少女,此时禁不住用手虚掩嘴巴,惊诧中喊出声来。
“真的是踏雪乌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