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率真的笑声,花下之人抿嘴,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抬头时那大笑之人已坐在石桌对面。
“来时的路上去取了瓶酒,让龚姐姐久等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吴攸很是喜欢这位端庄娴静的美人,她的一举一动都给人赏心悦目的美。
龚晓兰柔和地笑了,对身后的两人点头:“将菜和酒同去热一热。”
吴攸是话匣子,见云影离去立马将自己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绘声绘色地讲给龚晓兰听,并有意无意地着重汇报了祝浩林的情况:“这几日祝公子已不再排斥给左半身穿衣,不过我看见他作画时都只画景色的右部分,真的好奇怪!我偷偷问了师叔,师叔说看书时也是如此,这乃是头脑受创而导致的视觉忽视,并无什么大碍。再过一些日子啊,性格和行为就能全好了……”
龚晓兰在一旁静静听着,偶尔低下头沉思。
就在吴攸说得起兴时,花间传来笑声:“名弟可真是吝啬,来赏花喝酒都不叫上为兄!大嫂,你不介意我们不请自来吧!”
“前来叨扰姐姐,还望莫怪!”
正好与这主仆三人相遇的云影咬紧了唇,恨恨地盯着旁若无人的齐露。她可没忘记,她家小姐会走到今日,可都是拜这个狐狸精所赐。她家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她计较,她倒好,主动上门挑衅。还真当她们是柿子,一捏一个软吗?
“来者是客,何来怪罪一说。云影,去添两张凳子与碗筷。云影——”
见龚晓兰唤了几声都没回应,雾怜捅了捅旁边咬牙切齿的人,将东西放下,拉着人一起添置物品。
“久不到此,大嫂这梅园越发精致了。我今儿个可得讨几株花去。”花陌归径直坐到吴攸身边,用白玉盏为自己倒了杯温酒,“清香淡雅,酒醇而不浓,好酒!加上这满园梅花,四处飘香,正可谓集天时地利人和,好雅致!”
听了他的赞赏,吴攸洋洋自得。别的她不敢说,这酿酒,她可是有绝对的发言权。不过……她觑了眼身边的人,这家伙也太会挑时候了吧!她这骨里缠可是才酿好。
“早就听说姐姐好厨艺,今儿个妹妹可沾了吴公子的光了。”齐露笑意盈盈,毫不客气将所有的菜一一尝了遍,气得旁边的小丫头只想将她赶出去。
“妹妹谬赞了。”龚晓兰淡淡回道。随后浅尝几杯酒,便托身子受不得风寒欲将回屋。
“姐姐且慢!”听到叫唤,龚晓兰回头看她。齐露脸上带着灿烂笑容:“半月后便是浩林寿辰,妹妹在此请姐姐与我们同庆。”
就在龚晓兰开口拒绝她前,齐露迎上去叹道:“这几日妹妹常听浩林提起姐姐,他怕姐姐还在生他气便托我前来邀请。以前都是我们的错,还望姐姐大人大量莫要计较,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吗?龚晓兰伫立于窗边静静看树影摇曳。他是怎么定义这“一家人”的啊?妹妹,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还是……妻子?
呵——龚晓兰,你还在期待什么?若他将你当作一家人,会在你走投无路时逼你做交易?会在大婚之日拂袖而去?会在你进门后让你夜夜苦守空床?会对你冷嘲热讽,在你面前与其他女人秀恩爱?会在另娶他人后彻底不愿见到你?会连个奴才丫鬟都吝啬地舍不得给你?会……
风又猛烈起来,呼啦啦地吹着,像极了那日的暴风雪,残酷无情。泪划过脸庞,那些曾经拼命遗忘的人事通通涌上心头,压得这个貌美如仙的女子气喘吁吁。她恨,恨自己还是这么懦弱无能,恨自己依旧被那遥远的记忆束缚,恨齐露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能攻破她所有的防线……她最恨的,便是经历了这么多,伤了痛了累了,她的一颗心仍在他身上,明显得连吴攸都能一眼识破,轻而易举。
明明是一场欢喜,怎生成了浓烈的凄凉?这易陵城的冬天啊,将人的心都冻僵了。趴在房顶的人儿望了眼祝府的堂皇富丽,不知什么时候春天才能降临。
*
这几天祝府安静了不少,下人们再也没有出现恍若有东西过去的“错觉”。与之相反的,另一种热闹洋溢在祝府的砖瓦琉璃间,驰骋于泉水假山上——明天,便是祝府唯一少爷祝浩林的二十六岁寿诞。
“师叔——”乍见白影进院,青衣滚动,瞬间飞到来人面前,“师叔,你可算回来啦!攸儿好想你啊,下次出门能不能带上攸儿啊!我保证哦,绝对会乖乖的,身体肯定棒棒的。你看,我这几天都有早起锻炼呢!”
尤离淡漠地朝前走,任身旁的狗皮膏药喋喋不休。
“呜呜——师叔!”吴攸撅起嘴,想死的心都有了。那天她在龚晓兰的房顶呆太久,受了点寒,回来便引发旧疾咳嗽了一日。不料尤离以此为由,将她一直困在听雨落。两天前花陌归来此找她,说五天后葛青族将在易陵城东面举办五年一度的冰雪节,节日将持续八日,届时天下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参加。这个冰雪节吴攸曾听刘凇谈起过,乃是葛青族的盛大节日。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谈谈葛青族了。传说这葛青族乃是狐仙后代,族中男女莫不俊俏美丽。为防外人进入族中打乱常规生活,带去灾难,葛青族外由高人布有奇门遁甲之术,住所隐蔽,世人皆找寻不到。但每五年这葛青族便会派出族中子弟挑一佳处举办冰雪节,并广发请柬邀请天下有名之人参加。
按理说这么大的工程周围的人应该知晓才是,但外界总是在冰雪节前七天才能知晓节日举办的位置和时间。更神奇的是,平常毫无异象之地在冰雪节正式开始的前一天晚上,会突起浓雾,雾久而不散,将整整维持八日。有请帖的人持帖即可顺利入内,若不请自来除非本事通天过得了关卡,硬性闯入只能迷失在大雾中。
刘凇当初讲给她听时,那可谓神采飞扬与捶胸顿**替,或哭或笑,整个一胖疯子。若要追究原委,还得追溯到吴攸身上。话说五年前刘凇接了邀请函,想着正要到溪羽谷拿药,便欲与尤离同往。路过苏平城,他仗义出手,救了遍体鳞伤的吴攸。谁能想到,他这顺手一捞,便捞回了昔日谷主吴子梦的徒弟吴晴之女。因她受伤过重,他和尤离皆错过了这一大盛节。刘凇当初边喝着从她那骗去的酒边痛哭流涕,说自己倒霉,遇到她这个扫把星,这准是当初她阿娘被逐之时,他没为之求情而遭到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