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北风寒,室内人声静。
一个红衣丫鬟匍匐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再往里,椅上坐着一位俊秀的红衣公子,阴沉着脸,眼里带有厉色;他的旁边是一位美貌玉人,神情焦急,时不时看一眼床上的人;玉人的丫鬟此时安静地站在一旁,紧紧咬着娇唇。
再往上,是一位白衣公子,衣角绣着淡雅紫竹,黑发用紫珏随意束起,美如冠玉。他的手搭在床上之人的腕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紧蹙眉梢的人。
“尤神医,怎样?”这种诡异的气氛持续了半个多时辰,龚晓兰惦念床上的人,开口打破宁静。
白衣仙人仍旧一动不动,充耳不闻。既然天下医术第一的神医肯出手,那即使是在鬼门关游荡的人也多了几分生还的可能。知道急不得,龚晓兰闭嘴在一旁慢慢等待结果。
却说那颤抖着趴在地上的翠心,此刻都快有自杀的冲动。若是知道今日之事,给她一百个狗胆,她也不敢隐瞒吴攸生病之事。她这造的究竟是什么孽啊?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待她?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匆匆赶来,进屋便直奔床头:“吴公子乃是府中贵客,需要什么药材尤神医只管提出来,妾身立马差人取来。”
“嫂子有这份心便好,名弟已喝了药,有尤神医在,相信不久便会醒来。”花陌归敛了眸子,对匆匆而来的齐露道,他话锋一转,双眼瞥向地上的人,“不过,这丫鬟知情不报,致使名弟病情加重,不知嫂子要如何处置啊?”
“兰馨,将人带下去,交由林管事处置!”
“夫人,夫人饶命啊——”把她教给林管事,那她就别想活了。翠心拼命挣脱兰馨的桎梏,一下子扑到齐露面前。
见她又是呼喊又是磕头,龚晓兰于心不忍,轻轻道:“这事也并非全是她的错,等人醒来再另行处理吧!”
虽然府里的人都知道主事的是齐露,龚晓兰只是名义上的祝府大夫人,但这时齐露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违了她的意,于是让兰馨将人暂时押下去,以后再行处理。
白衣仙人丝毫不闻那边的吵吵闹闹,听见床上的人嘤咛了声,站起身来负手于床前。
嗓子好痛!吴攸刚想叫“水”便看见旁边的白衣仙人神情淡漠地看着她。只一眼,他的目光便转向其他地方。
师叔!!刚刚还混沌的脑一下子灵台清明,吴攸急得用被褥盖住头,咬唇思索着对策。怎么办?被发现了,这下子完蛋了!天啊,谁能告诉她,师叔怎么会在她房里啊?她明明坐在外间烤火才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任她想破脑袋都没有一丝印象。
听见这边的动静,三人都赶到床边。见床上的人将自己紧紧裹在被褥里,花陌归取笑道:“名弟,你莫不是被尤神医的天人之姿吓到不敢正看了吧!”
哼!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臭花花公子,每次都拿她玩笑!
“咳咳——我初醒,脑袋还沉得很,你们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会!”她支支吾吾道,抓紧被子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我们改日再来!”柔和的女声响起,吴攸反应了好久才发现是龚晓兰。她怎么会来?顾不得这许多,听见关门声后吴攸松了口气,等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只一眼她便又缩进了被窝。
“要躲到什么时候?”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气直奔吴攸双耳,和他在一起五年多,她从来没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吓得她赶紧伸出头来,颤颤巍巍道:“师叔!”
白衣仙人背对着她,乌发似瀑,颀长的身躯挺拔坚硬。空气凝结,吴攸连大气也不敢出。知道自己身份败露,她一咬唇索性豁出去,跳下床抓住白衣仙人的衣袖,楚楚可怜道:“师叔——”
屋外的雪都快被那一声“师叔”甜得融化了,隐藏在暗处的人却微微皱眉,唯一没有反应的是屋里的白衣仙人。
见他不为所动,吴攸伸手抱住他,大眼睛里满是泪光:“师叔,攸儿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好,可别不理我呀!你就让我跟在你身边,好不好?除了赶我走,你吩咐的我一定都听!师叔——求你了……”
抱着自己的少女浑身都在颤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心中的怒火被泪水熄灭,冷冷道:“上床!”
知道自己躲过一劫,吴攸老乖地点点头,灵活地溜到床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我给……”
“有!”知道他要问什么,吴攸瞪大眼睛,“攸儿有很乖很乖地吃药的。”
“那……”
“除了师叔给的药,攸儿肯定没有乱吃其他药的。”眨巴眨巴眼,“这次感冒纯属意外,攸儿吃的也都是普通治风寒的药。除了今早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吴攸自己都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他检查过她服用的药,并没有任何问题。可就师父的手记记载,攸儿应在明年夏季发病才是,为何会提前半年发作呢?最近这一问题令天下第一神医百思不得其解,为防止其他意外发生,当天他便让吴攸搬到了听雨落。
远离提心吊胆的日子,吴攸总算可以安安稳稳地生活了。病才好她便闹腾起来,或是去龚晓兰那采几株梅花,或是跟着尤离给祝浩林治病,亦或者和花花公子四周玩耍……外界如此可爱,她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么丰富多彩的生活。
快速穿梭在回廊与屋顶上,青色身影动作矫捷优雅。远处的丫头认出她,敞开嗓子大叫:“吴公子,这边这边!”
凝聚内力,吴攸“刷”地窜到她面前,摇摇手里的酒瓶,眨眼炫耀道:“小丫头,你今日有口福了。”
知道她的脾气,雾怜从她怀里抢过酒瓶,忙催她进去:“吴公子,我们快进去吧,不然又要被云影姐姐数落了。”
想起那泼妇,吴攸便不自觉地掏耳朵。上次她无意间说自己想买一个荷包,后两天雾怜便给她送了个。结果云影那泼妇冲到听雨落噼里啪啦地说了一下午,什么我家小姐熬夜加班,什么不要得寸进尺云云,搞得她现在看到她都头疼。
“吴名,你又迟到啦!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等了多久啦?”刚刚进入客堂,某女高音便适时响起,吴攸讨好地笑了笑:“小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我这不是因为给大家取酒吗?”
云影啐了她一口:“呸,少找借口开脱,就没见你准时过!”
她的话戳到她的硬伤,吴攸只好尴尬地挠头。她向来看中承诺,可要她早起就像要她的命。按刘凇的话来说,“天塌下来也未必叫得醒攸丫头”。
“我们还是快进去吧,夫人正等着呢!”怕云影不放过她,雾怜赶紧转移话题。
三人一路兜兜转转,终于来到梅花园。此时梅花全部盛开,好不震撼。吴攸兴奋地手舞足蹈,在花间转起身来,笑声荡漾,溢开在满园花间。
正巧路过此地的三人驻足,其中一人指着墙内笑道:“早就想去看看那骨里红梅,嫂子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