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株普通的花,由天地间正常的颜色拼组而成。可便是这最为平常的颜色,造就了一株与众不同的花。
吴攸没有见过极乐鸟,不知道它本身的美。可只一眼,她便知道,这是她目前见过的最奇妙的花。叶青翠欲滴,暗紫的花托上盛开如鸟般小巧的花,如焰火燃烧,如蝴蝶翩翩。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橘黄色的花瓣上点缀着晶莹的露珠,梦幻般随意洒在花瓣上,增加无数空灵韵味。
“这便是极乐鸟?”她忍不住问道。
“是,却也不是。”身边的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而后指向花上的水滴,“普通的极乐鸟没有这些泪珠。”
“恩?”她皱眉不解。泪珠?
手在花上轻轻划过,他将食指放进吴攸微张的嘴里:“不信?尝尝看。”
他的举动突如其来,令吴攸猝不及防。她很少与男子如此亲近,脸上不由升起一抹红晕。为掩饰紧张局促,她低下头轻轻抿了下被他触碰的唇,两粒珠子入嘴后被舌尖一挑便破裂开来,淡淡的咸味在舌尖荡漾。
“怎样,好吃吗?”花陌归站起身来,戏谑地看着她。
刚刚还专注低沉,现在便带着痞子气,这男人变脸变得真快。按捺住“砰砰”心跳,吴攸瘪了瘪嘴表示不满。
“我说,花花公子,既然是世间罕见的花,你怎么舍得任其在此自生自灭呢?就不怕被人采了去?”
“哈哈!用不着你提醒,我也会移栽的。只是,可惜啊!这花只适合长在此地。”或者说,只有这一方土地能养育如此奇特的极乐鸟。想当初他与祝浩林无意间发现瀑布后别有洞天,一路寻到此处。当看见自己从未见过的极乐鸟零零散散地分布在此地时,他便立马构思出一整套完美的移栽方法。只可惜,任他聪慧擅长养花,移栽出去的花在一个月间或全部凋谢或转变为正常无奇的极乐鸟。当此处只剩下这么一株花时,他再也不敢鲁莽,只得在此盖了茅房,又让人在瀑布后修了机关,防止他人觊觎。这次是他养花记录中失败得最惨的一次,有不甘,也有后悔。每到此地,看着盛开的空灵花朵独立此地,他便想,若当初他不是那么执着,如今是不是就能欣赏到漫山的别样风光了呢?
“花花公子,你说我可不可以……”
“你想都别想!”吴攸话还没出口便被他一口否决。虽他也爱酒,但绝不允许他人糟蹋了这最后一株极乐鸟。
唉——她就知道会是这样!最后瞅了瞅花,吴攸才恋恋不舍地跟着花陌归离去。
白茫茫的雪间,一片红与青快速飞驰,未几便停在一堆火堆旁。
见他们到了,齐露笑盈盈地迎上去:“我刚刚还和浩林提起你们呢,若你们再不来我们便要来寻了。看这高兴样,那极乐鸟一定是盛开了吧!哎呀,光顾着说话了,兰馨,快去拿两件大氅出来。”
自出瀑布后,他们便一路北上,半个时辰后才到此地。从花陌归与齐露的对话中,吴攸大概知晓此地名为迎雪山,是易陵城周边最高也是最寒冷的山峰。因其恶劣天气,山中人烟寥寥,只偶尔能看到一两个人影。不过,也因为迎雪山独特的天气,此山孕有一种特殊的雪兔,名为皎月兔,其浑身雪白,毛皮若月光,暖和而柔美,颇得大富人家小姐太太的喜爱。有利益的地方便会有人,每到入冬,不少猎人便会入山狩猎,换得一家一个季节的收入。
“可我们来时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啊?”吴攸一脸不解。难不成是因为易陵城太富有了?
“唉——吴公子有所不知,前些年因猎人大肆狩猎,如今皎月兔已濒临灭绝。也不知这山中是否还有此兔的存在。”回想起以前的日子,齐露眼波流转,一丝黯然悄然流逝。
这边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那边祝浩林端坐在毛毡上,望着四周若有所思。
“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已习惯他转变后的沉默,齐露将烤好的肉串递到他手中,并嘱咐他不要盯着远处看太久,以免失明。
吴攸跟着吃了点,因不喝酒便用姜汤来暖胃。每碰上祝浩林的眼神,吴攸的心便加快一分,受不了如此的自己她,便主动提议去寻找皎月兔。众人也无聊,便爽快答应。只有祝浩林沉默地盯着远方不言不语。
那双熟悉的眼,只对上一眼便足够引发埋藏多年的记忆。乐也不是,忧也不是,吴攸满腹踟蹰,最终还是忍不住向齐露打听消息:“祝公子以前也是如此吗?”如此冷漠,如此孤傲。
“唉——”齐露长叹一声,幽幽道,“浩林素来温雅,喜诗词歌赋,没想到这次却……”刚说了几句便哽不成声,红了眼睛。
“嫂子急什么,不是有尤神医在吗?”与齐露不同,花陌归漠不关心地回道,态度散漫,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祝浩林的好友。
“陌归说得是,自尤神医来后,浩林这几日也肯好好穿衣了。这性子嘛,急不得。”齐露的外貌并不出众,声音也不像大家闺秀那般悦耳,又因其为猎人之女,多了几分豪爽,当下便喜笑颜开与两人四处寻找皎月兔。
因齐露曾有过捕兔的经历,吴攸和花陌归又是轻功高手,三人相互配合,于半个时辰后成功捉到一只皎月兔。吴攸笑嘻嘻地将兔子抱在怀里,抚摸其柔软的毛发,玩得不亦乐乎。回去后,祝浩林端坐在毛毡上,只右半身披着貂皮大氅,头发散乱,在风中张牙舞爪。
三人同时一顿,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吴攸看向旁边的花陌归,他只是耸耸肩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待两人看向齐露时,她已经走过去欲为他披上衣服。
就在他们离去的过程中,祝浩林突然发病,疯狂地拉扯衣服,因这衣服是为他独特设计,并不容易脱下,他试了很多遍后才勉强将左边的衣服退到腰间。察觉到有人靠近,他本能地瞪着来人。那一袭黑发紫衫,以及来人脸上坚定而柔和的笑抚平他内心的烦躁不安。伸出去的手缓缓落下,他乖乖地任齐露用手指为自己理发,热度从冷漠的眼中升起。
他难得这般安静配合,齐露低眸浅笑,嘴角露出两个梨涡。他的眼神越发温柔,颇为迷恋地看着她,微微上扬的嘴唇泄露出内心的得意。
那双眸子柔情似水,又热烈如火,就算是曾经,他也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齐露手一抖,刚刚梳好的发从手中滑落。
“你别……”话才刚刚出口,那张微启的唇便被温柔的唇堵住,齐露惊得直推他,却被他用手握住柔夷。
听见动静,另一边的吴攸刚好奇地伸长脑袋便被花陌归按回去:“人家夫妻间的事,你凑什么热闹?咦,你怎么啦?眼睛红得都快赶上这兔子了,该不会是被感染了吧?”
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调侃她,吴攸用手肘捶了他一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被他一闹,原本抑郁的心情顿时好起来,她快速将手里的兔子拎到他面前:“哎呀,这么好的事小弟怎能独享呢,也应该分大哥一杯羹才对呀!”
茫茫雪山,天地一色。随着太阳西斜,天空飞落稀稀疏疏的雪花,落在雪上、树上、衣上……易陵城的人们望着这场雪,知道冬天真正迈开脚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