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磁性绵长,开口便是损人的话。在吴攸认识的人中,也就只有一人有这种恶劣品质了。
花花公子,怎么是他?
心随意动,直接将疑问喊出口,吴攸“刷”地从地上跳起来,瘪嘴揉膝盖。
“那你希望是谁?”反问。
已在唇边的名字呼之欲出,吴攸咬咬牙将其吞下去,双手环抱在胸,摆明不信任他:“屋里明明没人,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声轻笑,花陌归拿着蜡烛往屋内走,此刻屋中已点亮灯火,一片亮白。
“累了便在屋里休息,不想被一只小猫坏了好梦!”
竟然敢说她是猫!吴攸愤愤地跟着他进屋。屋里四周都放着白蜡烛,烛光充足,她总算看清花陌归身着白色亵衣,外面随意套着件红色的外衫,头发有些凌乱,倒像是刚睡醒不假。
“在这之前你可有听见什么动静?”
“除了几声猫叫,一切正常。”倒了杯茶水给吴攸,花陌归眼中含笑,表情颇为认真地看着她,“吴攸儿,你说这只小猫没事乱叫什么,该不会是想念情人思春了吧!”
“噗——”刚刚入口的茶水顺势喷在对面人的脸上。见他一脸错愕,吴攸愣了片刻便捧腹大笑。
活该,这就叫自作自受啊!
刚想抓起她的衣袖将脸上的水擦干净,花陌归闻了闻,一脸嫌弃地看着她:“这一年多没见,吴攸儿你怎能变得如此邋遢呢,一身汗味。小心咯,懒姑娘可是嫁不出去的……”说着便到木盆前净了面。
切——她才不稀罕嫁出去呢!不过她哪里邋遢了,她每天都有洗澡的好不好。只不过今日不巧罢了。
“喂,你来这干嘛?”吴攸一手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一手撑头道。
“别睁着那么大的眼睛看我,我胆小会睡不着的。唉——你说这小猫会不会半夜再来闹一番?”
又讥讽她!吴攸不悦,假装听不懂:“什么猫啊狗的,花花公子你大概是在做梦吧。我在门口好一段时间了,除了虫鸣哪有其他声音?”
沉思片刻,他当真点头:“吴攸儿说得是,可能真的是我在做梦呢。这梦到猫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幸好吴攸儿你来了,可以给我避避邪。”
不愿再跟此人耗下去,吴攸将手中茶杯一放:“别绕圈子了,说吧,你究竟是来干嘛的?”
捂嘴干咳一声,他笑得暧昧:“我去哪也要向你汇报吗?我如今才知道原来吴攸儿这般关心我啊!”
额头一排黑线,好女莫跟男斗,吴攸甘拜下风,也不再追问。眼珠子一转,她想起另一件事,身子前倾左顾右盼:“花花公子武艺超群,怎么一直都没见过你的佩剑呢?拿出来让我开开眼呗。”
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花陌归眼里的笑意更浓:“这么想知道我的事,吴攸儿莫不是日久生情喜欢上我了吧。唉,可惜了,我可不敢娶这么个闹腾的妻子,不然逍遥峰定无安宁之日啊!”
这什么跟什么?这家伙不会是吃错药了吧!什么日久生情,自恋狂!吴攸闹了个大脸红。闹腾?她就闹腾了,怎么样啊?
她撅嘴小嘴,气呼呼的模样着实可爱。花陌归“噗嗤”一笑,伸手指向里间,大方道:“里面的梳妆台借你一用,不客气。”
吴攸瞪他一眼,不理他。
一副无辜样:“好心让你看看自己现在模样,既然你不领情那便算了。”吴攸正想说什么,花陌归开口打断她,“这月黑风高的正适合发生点什么了,吴攸儿还打算在我这坐多久啊?”
从花陌归屋里抢了盏灯笼,吴攸在院门口迟疑半晌才最终离去。每次问话花花公子要么带过去,要么不言,看来这次他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她来时天字号便只剩两间,看来人是在自己来之前到的。这些日子在镇中也没听到过他的事,他今日暴露自己的身份,是巧合还是迫不得已?那炎浪山中又有着怎样的秘密?
一连串的问题困扰着她,回到屋中时才想起屋里多了个汪明月,于是借口自己在莫染尘那忘了时间便洗漱上了床。
次日清晨,吴攸醒时汪明月已不在屋内。在外找了一圈没看到人,便去寻尤离,他正端坐在庭院的八角亭中看医书。
伸个懒腰上前:“师叔,你看到月姐姐了吗?”
翻书的声音响起:“应是有事出去了。”
吴攸“哦”了声,拿起桌上的糕点便塞进嘴里。
清晨的阳光总是明媚的,可惜吴攸起得有些晚,此刻已染上了热度。好在欢喜镇的凳子都是木头做的,升温慢,在阳光的照射下也没有多灼人。
很久没有这样静静地陪着他看书了。吴攸眼神澄净,边笑着趴在桌上吃东西,边细数白衣仙人亮灿灿的乌发。
“俯身进食妨碍消化。”从书中抬起头,他看着她淡淡道。
四目相对,吴攸愣了片刻,眨眨眼,身体立马从桌上立起来,改用手撑头,细嚼慢咽。
放下书,尤离道了声“手”,吴攸瞬间将左手乖乖递过去。
搭上脉,聆听片刻:“近日可有不适?”
摇头:“吃了师叔你给的新药,便再也没咳过了。”
点头:“那右眼可有异状?”
瘪嘴:“除了不能突然适应过强或过暗的光线,其余一切正常。”
白衣仙人“恩”了声,松开手:“若有任何不适务必告知我,另外,等过了六月十五再谈炎浪山的事。”
明白他的话自有用意,吴攸乖乖点头。六年都等了,自然也不差这几十天。
进入五月欢喜镇格外的炎热,热闹的城镇空寂无声,仿若成了座空城。人们都躲在屋里闭门不出,四方皆客中只有一两个伙计守在店中。往年到了这个季节,客栈本该关门,大家暂时散伙各回各家。今年不知怎么回事,每个房号都住了几人。人不多却也不少,总十来人,便留了几个伙计和厨师,掌柜已不知跑到哪里去避暑了。
其中一个伙计用衣袖擦汗,嘟囔道:“叶小天,你有没有觉得今年比去年热了不少啊?”
那个叫叶小天的伙计瘫在竹椅上,大滴大滴的汗水往下冒:“阿汉,你这一提,我也觉得今年格外热啊!你说炎浪山是不是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咱欢喜镇不会真变成个火焰山吧?”
阿汉拿着把打蒲扇使劲扇风,灌下一杯凉水,跑到他旁边小声道:“你是指那个传说?可娄知县不是说了吗,那不过是那个江湖算命的骗钱的小把戏。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欢喜镇一直都是这个鬼天气。还好现在没其他人,你可别再乱说,小心被割了舌头。”
听他说起娄知县的禁令,叶小天明显也有些慌乱,忙点点头,环顾四周后转化话题,压低声音道:“你说后院中那些客人们来咱欢喜镇究竟图什么啊?这都热成这样的了,他们还住在这里不走。我听人说啊,曾在炎浪山中看到过他们呢。他们该不会是来……”
“管他们呢,这些都是有钱人,率直任性,想住哪便住哪。这有钱人的心思我们怎么知道。不过……如今掌柜走了,也没人管冰窖,这天热得很,要不晚上我们去取一点?”
阿汉对他挤眉弄眼,叶小天笑了声便利落地从竹椅上翻起身,伸出食指指着他,唇角扬起不言而喻的一抹笑。明显的一拍即合。
就在两人得意之时,暗处,一对眸亮了亮,随后便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