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那里正下着皑皑白雪吧?”暮雪双眼微眯,充满期待。
她的目的,是带晨颜远离星城,姐姐趁虚而入,搞定一切。
“是啊……既然选了那儿,便一切都听你的吧。”晨颜掩下心中的小心思,微微一笑,满眼都是宠溺。
阿根廷,皑皑白雪——那老者的提醒犹然在耳,“近日忌金。”雪,可当是金中极盛,他与她双双饿火,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是否会陡生意外?
但他是从来都不怕的!
只要暮雪想去,那便去吧——为了她脸上的笑容,他在所不惜。
定了时间,连机票都买了,可出发前一星期,晨颜却突然失踪了。
暮雪心中有事,只怕晨颜知晓了自己与姐姐的计划,疑虑他如今的避而不见,为的是暗度陈仓,是故不免忧愤交加!
于是,想尽各种办法,打电话,发微信,去茶楼,去音乐厅,还去了他经常蹲点素描的街道,可是一无所获。
她心中疑惑略加深沉,只怕晨颜真的知晓了她的计划。于是,更加疯狂地找寻。星城的每一家茶楼,每一个音乐厅,每一条街道,她晨昏不弃,奔波往返,誓要找到——而找他时的那一颗心,竟然蒙着一层湿漉漉的光。说不清,道不明!
这一日,她依旧在寻找。
迎面走来一个女孩,面上急切切的模样,“暮雪姐,呀,真的是你吗?”仔细一看,喜极而泣,“真的是你!我可终于找到你了!”
暮雪犹疑,觉得面善,略有思忖,终想起此人是晨颜妹妹,裘梦姝。
裘梦姝抓住救命草似的抓住她的手,哭泣道:“暮雪姐,请你快去劝一劝我哥吧?他锁了自己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除了灌酒,我怕这样下去,他就……”话绵延在泪水中,难以继续。
暮雪一听晨颜下落,心思立刻提起来,一颗心竟然是欢喜的,仿佛终于上了岸。
她不疑有他,立即答应前往!
街道上没有出租车,只好招呼了一辆黄包车——
啊,黄包车,多么惨痛的记忆,林小夕的血迹仿佛还萦绕在眼前。
暮雪猛然回神,恐怕这是晨颜的圈套,这一回,他暗地里要对付的人真是自己吗?脸色不禁陡然苍白,握了拳头,问梦姝:“我们这是去哪里?”
梦姝睁着一双泪眼,说道:“我们去云姨家。云姨,你从来没有见过吧?这几天里,哥哥一直呆在云姨那里,闭门不见任何人,我真怕他坚持不下去!”
云姨?的确是个陌生人,裘晨颜心中藏了太多事太多人,她全不知晓。
“坚持不下去?”她眉头一蹙,不免焦急,“忍耐力那么强的一个人,除非遇上天大的事。否则他是不会倒塌的。”
“是啊!是啊,哥哥不管遇上什么大事,都独自忍受着。他有时忍得十分辛苦,总是硬撑着,不管一颗心多么痛多么苦,他也不告诉别人——因为他说过,既然是痛苦,何必把身边人也感染了呢?哥哥他,当真是我的一片天!”梦姝泪如雨下,“可是这一回,哥哥真的撑不住了!我从没见他如此崩溃过!”
一语尽,说得极为伤心。
暮雪一丝一缕地接受着梦姝的话,若是虚假信息,她这一出戏未免演得太过逼真!她的心思开始推算起来,信,还是不信?若不信,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大街上,光天化日下,人来人往,料这女孩子和黄包车夫不敢做什么!可是若信,那么就一路到底,去看看晨颜到底发生什么事?
她面色倏地凌然,几乎一瞬间,她就决定了——她要见晨颜!
细小的心弦,因为他的“崩溃”二字,而抖动不已。
她问梦姝,“你知道起因为何吗?”
“许是为了裘叔的身体吧……”梦姝擦了一把泪水,断断续续道,“裘叔一星期前,突发车祸,紧急入院。输血之时,哥哥第一个冲上去,说让医生抽他的血——可是不知为何,裘叔的助理竟然阻止了,他硬是不要哥哥的血。最终,裘叔采用的是血库里的血液。我当时好生气,哥哥与裘叔明明是亲生父子,哪里还有比亲生父子的血液来得更加宝贵的呢?父亲病危,儿子却爱莫能助!”
说到此处,梦姝依旧气咻咻的,言语间对那个助理十分恼怒,转念,又将重心放到晨颜身上,不免难过起来。
“若说真是输血之事,哥哥绝不会如此。曾几何时,多么沉重的痛他都忍过来了——只是不能为父输血嘛,不管最后用了谁的血,裘叔到底是醒过来了。这就足够了,不是吗?可是我不明白,哥哥为什么突然就崩溃了……他来到云姨的住处,将自己关在房里三天三夜——深夜,我还能听到他房里的呜咽啜泣声!”
梦姝嘴巴向下,伤心得难以自制,“哥哥他,何时这样哭过——除了那一回……”话到嘴边,吞吞吐吐着,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那一回?那一回是什么事?”暮雪探入。
梦姝打着泪光看她,突然之间,一双冰凉的手拽住她,泪水又簌簌而落,“暮雪姐,只因为哥哥相信你,所以我也相信你,我便与你说了吧。裘姨突然离世那一年,哥哥这般崩溃过,此后直至今日。”
暮雪恍然一惊,哦,原来晨颜已经没有母亲。
她不断咀嚼梦姝的那一番话,寻到一丝疑问,便问,“云姨,她是什么人?”
“云姨,她是裘姨在世时的保姆,照顾裘姨和哥哥的饮食起居,裘姨去世之后,云姨便离家而去,但是哥哥将她视作亲人,隔三差五地便前去看望。”
暮雪微微点头,暗忖道,在这一点上,晨颜倒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她又想到了一个不合理之处,“你不是晨颜的妹妹吗?为什么叫爸爸为裘叔,叫妈妈为裘姨呢?莫非是表兄妹?”
“我……”梦姝欲言又止,“我和哥哥,确实不是亲兄妹,不过此事说来话长。暮雪姐,有机会再向你一一解释吧。”
在她们的谈话中,黄包车兜兜转转,不久来到了一座临江偏僻的小楼中。
梦姝带着暮雪进去,迎来走来一个中年妇女,腰间扎着围裙,满面愁容。
及至见着暮雪,忽遇救星一般,双眼蓦地闪出亮光,“你就是暮雪吧……”一双手在围裙上来回擦着,心中焦虑,急急切切,“唉,大少爷真是可怜,不知遭遇了什么挫折,已经关了自己三天三夜,喝闷酒——要喝死自己了呀!”
她皱着眉头,一字一句都是心疼!
“暮雪——我听大少爷提起过你,大少爷这个人面上冷淡,不会轻易说起什么朋友,唯独你是例外!他曾有两次在我面前提到你的名,瞧他的神情我想,也许只有你能劝一劝他了。”
一路说一路引,步上楼梯,来至一个房门前。
那中年妇女敲了敲门,内里本是寂静无声的,却突然爆发出一个脆弱的声音:“出去!我什么人都不见!”
明明歇斯底里,却又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