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一个开了头的空油漆桶,于黑色草地中孤独而立,等待人的“入住”。
两个车夫一同下车,拎出麻袋,开了袋子口,使她露出脑袋来。又一前一后,抬起她,将她摔入油漆桶,身体与桶碰撞,发出凝重的撞击声。林小夕已然哭得面目全非。
两个车夫又从近处拎来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两桶红色液体,浓稠好似血液,泛着犀利的血腥味,他们问她:“你可知这是什么?”
但见那红色液体,林小夕双眼一瞪,瞳孔暴突,惊吓连连,仓皇后退!
然,何处可退?
油漆桶固若城墙,岿然不动。
“告诉你,这是猪血,你死也死个明白。”
两个车夫,一前一后,将“猪血”连番泼出,妖冶的曲线,自林小夕头顶没入,蜷曲而下,淌过她脸,流入她肩窝,又顺流而下,直至腿根,“猪血”没腿,又“血”流如注,一桶完了,还有一桶,第三桶,第四桶,似乎永无止境,源源不断地从远处运来。他们不死不休,将“猪血”一次又一次地浇在林小夕身上,还故意放慢速度,缓缓倾倒——真是种非人折磨!
“猪血”没入她颈部。
如今,她只剩一颗脑袋在外了。
两个车夫也终于停手了。
一人问她,“你可还记得唐宛如夫人?”
林小夕早已痛苦不堪,浸泡在“猪血”中,只顾哭泣,无奈口被胶带封着,她说不了话,喉咙头发出咕咕隆冬的挣扎声。
唐宛如,什么唐宛如,她显然不记得了——涕泪如注下,她连番摇头!
“如此说来,你定也不记得唐宛如夫人那未出世的孩子了。”
换得林小夕一连串的闷哼。
她果然不记得了。
“也难怪她,当初年纪那么小,怎能记得害过的人?”
一个车夫说完,便向远处走去。
另一个车夫却屈身,问她:“你可知,这对面山头是什么?”
冷风吹来,对面山头夜色苍茫,朦朦胧胧,看不清任何一物。
“那是福安陵园。”稍一顿,颇有感慨,“唐夫人的墓就在那儿,连同她那未出世的孩子……”
“听守夜的老人说,陵园那里常传来婴儿的哇哇哭声,像急着寻找奶水喝,又似怕黑,他还没有看上这个世界一眼,却已经离这个世界而去了。胎龄才八月的婴儿,他不甘心啊……”
林小夕听得瑟瑟发抖,浸泡在一桶红色“血液”中,她面无血色。
月光之下,一张脸惨白如纸。
那车夫继续说着,“守夜老人听那婴儿哭得太过凄惨,便拿出一个录音机,播放一首歌曲,你听——”
远处,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音乐,听那歌词,仿似“宝贝不哭”。
宝贝不哭,妈妈在这儿。
妈妈哄你睡,为你唱首安眠曲。
我的乖宝宝,可爱惹人怜……
妈妈爱,爸爸爱,哥哥爱,人人都爱……
我的乖宝宝,喝了这口奶,安安心心睡好觉……
风一阵一阵吹来,红色“猪血”随风而动,似乎泛起些许婴儿哭声。林小夕听着,只觉瘆的慌,凝神一听,竟真的听见婴儿哭声。心一凛,呼吸急促,一急,更觉那红色液体腥味十足。
她想起来了,唐宛如夫人——原来是那个大肚子女人!
她想起来了,悉数想起来了!
眼一瞪,心跳加速,浑身发抖,腿脚无力,再也难以支撑在油漆桶中,整个人逐渐下沉,沉入“猪血”之中,却又突然醒转,猛然窜出来,一阵扑腾,嘶声呼救——然,出不了声。她在沉沉浮浮中耗尽精力,与红色“猪血”搏斗一整晚。
那首“宝贝不哭”的歌曲,萦绕了她一整晚。
两个车夫,不知何时悄然离去。
天方渐露鱼肚白。
一名拾荒老者,拖着塑料袋,趿着布鞋从远方渐行而至,蓦然发现几只散乱的塑料瓶,如获至宝,欣喜捡之,随瓶,步步前行。忽然,依稀听见微弱的呻吟声,他循声而望,瞧见几步之外的一个油漆桶,桶上露着一颗红嗒嗒的脑袋,面如死尸。他一声惊吓,丢了塑料袋,连滚带爬地逃远。到了远处,心有不甘,便躲在一处暗望,竟发现那原来是个活人,脑袋一愣一愣地还在晃动。便又撞了胆子,亦步亦趋地往前探。近了,绕着油漆桶四下一转,赫然发现,那红色液体并非恐怖的血液——不过油漆而已,只是加了许多馊水,是故味道难闻至极。
拾荒老者连忙报了警,又将人送往了医院。
林小夕,经过一夜折磨,小命虽保,但精神却毁了,人彻底疯了。
校方担心丑闻影响学校声誉,全面封锁了消息。
警方追踪千里,找到了黄包车夫的出租房,却早已人去楼空,那几名黄包车夫愣是消失无影,仿佛一瞬间灰飞烟灭,再无踪迹。
林小夕的姐姐林媛媛,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在警方那儿依稀牵引出晨颜的梗来,要求警察派人细查。只不过,晨颜不是一般的人儿,如他所说,黑白两道都是他家中的两条道,白道在右手,黑道在左手,无人能动他分毫。
那姐姐誓不罢休,矛头终于指向了晨颜的身边人——暮雪。她要求警方彻查暮雪。
实则,那两名黄包车夫是暮雪暗中联系,一连串的所作所为由晨颜口头传达,再由暮雪当面指派。她将两个黄包车夫训练得极好。事成之后,付予大笔现金,又给他们安排了去处,一夜之间他们远走高飞,消失无影。
那一日,暮雪去了局子里。
晨颜安排了律师,为她辩解说词。当他在外面静静等候时,警方中的一名中年男子走过来,对他一笑,将一条白金手链放入他手中。“若没记错,这手链可是你送给那丫头的。昨日在车夫租房里找到——真是太不小心了!”
他道一声谢,亏他相助,否则就被人抓了把柄。
那人脸色一沉,郑重劝道,“晨颜,就到此为止吧,你该做的都做了。别再让仇恨延续下去……”
晨颜的视线延伸向局子里面,微微一笑,点头,“我也希望如此。”
带那警察离去之后,他又重新坐回长凳之上,默默等待。
——忽然一声吵骂,他循声望去,看见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子和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在争吵。原来,那少年偷了他的面包来吃。
中年男子骂得厉害,连带少年的爹妈都骂了个遍。
“不准再骂我爹娘,否则我宰了你!”
显而易见,这名少年也极度爱护自己的爹娘,谁若侮辱爹娘,他誓死拼命!
晨颜看在心中,心思不免一动,仿佛触了心弦,他捏了捏手中的白金手链,走了过去……
他帮那少年消了案子,又得知少年名叫宴容。然而,少年并不领他的情,推开他,气急不休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