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幽静的一浮生茶庄,晨颜正泡着一杯龙泉吟的茶,安静的泰然自若。
暮雪在哀求他,“别这样做,行吗?这个女人很可怜!”
见晨颜悠悠然地吹开一缕茶汽,兀自说道,“3班那姓李的小子,昨儿我碰见他了——嗯,他的面上有些伤神,落寞得很……”
文不对题,哪儿跟哪儿呢?
姓李那小子,李艺吗,倒是追求暮雪来着,但被暮雪一字拒绝。
暮雪执着着她的话题,关于那个女人——“她家中有耄耋老人,白发苍苍,日日守候在家门口,等待姊妹俩回家——若你伤了她,叫老人家怎能承受得住!”
声音哀恸,百感交集!
晨颜却不动声色,慢慢地呷了一口茶。
“其实,他对你也算痴情,前些日子图书管里,他总故意坐在你对面。瞧他偷看你时傻傻楞楞的模样——噗——真有些意思!”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暮雪快疯了,“她还有个妹妹!十六岁,与我们同样的年纪,依傍着姐姐过生活——她是一家老小的金钱来源,是顶梁柱,她若出事,家怎么办?”
她已然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他却还在旁若无人,自说自话……
“为了靠近你,上星期他买了一包大白兔奶糖,贿赂你同桌;为了获得你喜好,他买了一袋火龙果,贿赂你寝室同学;为了与你装成偶遇,他假装躲在林荫小道拐口,丢了无数个钱夹子……”眼睑轻抬,一双眼温润无声,内里却藏三分戏谑。
“砰!”——暮雪一记拳头捶在红木桌上,愤怒到了极点,嘶吼,“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狠狠盯住他的眼,要镂心挖肺,看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他却报以一笑,“你有没有听我说?”,认真地对视,执着又专著,——“姓李那小子,真不要吗?”
“我早已拒绝他了——”暮雪再一声嘶吼,像一把利刀快速闪过,决绝地划清界限,“别再提他,他无关紧要!”
又是一记拳头,沉闷的捶下去,杯中茶水受到惊吓,晃开一盏幽凉……
晨颜岿然不动,安静自然,一双眼静静地盯住眼前这个暴躁的女人,她激动,眼含泪水,难以自制——蓦地,嘴角微微一动,浮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你定不知,自你拒绝他后,每晚夜自习下课,他都在背后默默目送你,直到你安全回寝室为止。这样默默付出的男人,委实难找。”
他到底求什么?
她当真摸不透他的心!
他忽然欠了欠身,身体前倾,凝注她的一双眼,认真问道——
“你心中有没有人?”
暮雪刹那愣住!
如何回答?
她面对的是一个不留情面的人!
做事不择手段,一颗心藏得比海还深!
纵然此时此刻,他双眸翦水,正满怀期待的瞧着自己。
她一咬牙,狠下心,道:“没有!”
他却不死心,面不改色,“看着我的眼——再说一次。”
她毫不退却,盯住他的一双眼——已然蒙了一层失望,失却了亮光,却毫不示弱地,拼命地承接她的目光。
两两对视间,她又一字一顿道,“我——没有心上人!”
一切都死了。
晨颜耸了耸肩,假装不以为意,回靠到红木椅上,神情一派淡漠。
许久,久至茶水已凉,二人竟然相对无言,忘却了此行目的,他与她,都迷失在各自的失乐园中。茫茫然的,时间从头顶暖黄的水晶灯中一寸一寸走过去,隔壁是谁在拉二胡,咿咿呀呀,唱的是一首哀伤曲子。二人听来,不免都怅然失神……
晨颜忽地苍凉一笑。
“世上之事,皆有因才有果。你对那个女人的了解,真是知之甚少。”
暮雪动容,穷追至底,“那么你告诉我,她究竟做过什么事,需要你这样子来害她?”
“哦……”只听晨颜淡淡一声,落寞无边,“往事实在不想提。”
他靠近一些,暖黄灯光下,一双眼冷漠地凝注她,“她上有奶奶,下有妹妹,唇齿相依,失一不可——那么,就不伤害她吧。”
暮雪不可置信,他竟然真的发了善心?
眉目刚要舒展,她即将喜极而泣——孰料,听他慢悠悠一句:
“从她妹妹入手——做事必挑软肋,我要一击而中!”面目凌厉,一双眼无情又冷血,真是一张不染半点温情的人皮假脸!
暮雪怔然,嘴唇抖抖着,竟然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断续问道:“为……为什么?”
“哦——”他摸了摸青花瓷的茶盏,嘴角浮上熟悉的笑,“唇亡齿寒,好妹妹出事,她当姐姐的必定痛不欲生——仅此而已!”
他的笑,在黄色的灯光之中,美丽得像一种鲜血的味道!残忍至极!
暮雪惶惶然地颤抖,倾翻茶盏,茶水无声,欸乃出一袭荒凉……
他竟是这般铁石心肠!
命在他手中,她不可抗拒地执行了命令。
那个妹妹叫林小夕。
三天后的晚上,林小夕晚自习下课,在熙熙攘攘的走廊之间,同学们正有说有笑地回寝室休息。
她是当中一个,笑得春风动人。
忽的,收到一条短信,内容是奶奶跌倒在家,人事不省。
她变了脸色,急急忙忙地打姐姐电话——那一端,姐姐正忙于值班,恰逢有人急诊,她无暇顾及,只着她快速回家,叫上救护车。
林小夕一一应着,在人群中急匆匆走过。
向值班老师请了假,忙不迭地来到校门口。此时已是深夜十点,校门外泊着一辆一辆的车子,都是来接走读学生的。那一晚,偏生没有出租车,不过有几辆黄包车,车夫们坐在车上敲打着车闸,“叮叮当当”的,路灯之下,他们满面笑容地招揽生意。
她坐上了其中一辆,报了地址,匆匆而去。
那黄包车夫速度也快,左拐右拐,一瞬间就离开了大街。她觉出了不对劲,这不是往常所走的那条道——于是叫停车夫。
那车夫据理力争,走的是捷径,腿下不停,依旧急蹬!
“停车!停车!”她急促喊叫,“再不停,我就跳车了——”她作势要跳车,那车夫将车一拐,将她从左甩到右,再一偏,又将她从右甩到左。那条道,竟似迷宫一般,弯来绕去,越行越远,黑夜像一袭巨大的幕布,在黄包车后面拉得遮天蔽地。
她吓得呜咽而哭。
不得已,歪着身子向前一拼,将车夫从车上撞了下去。黄包车撞了墙,龙头一歪,她也一咕噜跌倒了地上。
待要爬,双腿却被人抓住。回头一看,正是那车夫,瞪着一双血腥的眼,狞笑着,张开了吃人的嘴——
她一声尖叫,叫声还未出来,已被人生生捂住了嘴。
是另来的一个人——那黄包车夫的同伙,开着出租车。
偏僻过道中,他们将她拧了手脚,上下捆绑,以胶带封嘴,将整个人塞入麻袋,又一股脑儿扔进车子后备箱。一路前行,兜兜转转,黑暗之中,但闻林小夕闷声哭喊,哼哼嗤嗤,说不了话,只能以脚蹬车,左扭又转,怎能出去?
车子行了许久,来至一个偏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