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们也知道，如果军方真的在隐藏什么，绝对不会轻而易举让你们查到。另一方面，军方在隐藏的事情，一定是关乎国家安危的事情，所以你们也不敢草率行事，让公众或者媒体察觉端倪。因此你们决定暗中进行。你们只在脑所呆了两个多小时，原因之一，是对丁结香的个人物品更感兴趣，原因之二，或者说更主要的原因，在于你们根本就没打算通过正当途径调查这件事。你们在脑所里，无非就是想了解一下大家的态度，看看哪几个是关键人物，之后再以结香之事为由把他们约出来，想怎么审就怎么审。地点当然不是在警署。
我推测，你们首先会从比较容易的对象入手。如果结香是自杀未遂，而她的自杀又与脑所有关，而脑所的诸位似乎都藏着掖着些什么，那么首先应该问一问的，就是发现结香的那些人了，也就是我们班的原靖，还有十四年级的邓蔻学姐和她的男友。原靖是我们班的女生班长，和结香更熟悉些，两位前辈直接打电话给她，也不能排除预谋的成分。因此我想，你们一定会先找到他们。
于是我们刚才去找了原靖。果不其然，她说你们约了她在这里见面，邓蔻学姐也是。我们就代替他们来到了这里。”
“然后呢，”大胖忍着笑，但是他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显然是乐坏了。
“你们要怎么调查其他人我们不管，但是不许你们伤害我们的同学。”池祝克制了好久，但在大胖的微笑面前，他开始有些慌了。“我知道我们这样说，看起来很傻，事实上也的确是很傻。但是我们不相信你们。”然而此话一出，他就有些后悔。
“哦？”
“时凉警官误导了我，而方警官的名声……又不太好。”池祝咽了口水。
“我的名声不好？”大胖已是满脸笑意。
“听说你有次在审讯一个贩毒老大的时候，只是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他就哭了。”池祝觉得心虚。他也明白，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全部只是自己的猜测，但是毕竟是第一次做这么冒险的事，当事情往意料之外的情况发展时，他还是有点不知所措。事后他才意识到，也许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被大胖拎着走鼻子了。
“的确是有这件事情，”大胖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你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池祝的脸刷一下红了，一直红到脖子根。
“你说说看？”大胖还催他。
“……你是触幻系的，你用了……”池祝把视线移开，把声音压到最轻，“你用了，蛋疼……”
听了这话，遥晦都想逃回寝室了，时凉也不再掩饰笑意，大胖更是笑得气岔，“怪不得我名声不好呀……”
“你刚才的话大体不错，不过还是有四个错误，”这次开口的是时凉，大概是因为心情不错，也可能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这次话似乎多了一点。
“首先，我们并不打算伤害你们的同学，只是找他们聊聊而已。在学校里，军方看得太紧，学生们可能有所顾忌，在警署里又怕他们拘束，所以就约在了这里。”他看了一眼池祝，“我猜，你们今天来，其实是对我上次‘误导’你的行为不满吧，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被我玩得团团转是不是？推理的时候感情用事，只会去做多余的事情。”
池祝和遥晦没有还嘴，但他们脸上都是一副不甘心的表情。
“其次，我们并没有认定丁结香是自杀。在脑所花的时间更少，也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案方式。”
“再次，你说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遥晦，这是不对的。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有消除遥晦的嫌疑。我们都相信他没有杀人，但是目前为止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一点，甚至是结香暴走的事情，他也可能有份。”
虽然之前池祝已经跟自己说过这件事情，但是听到警察这么说，遥晦的心还是沉到了谷底。
“最后，上次把你叫出来，并不是想让你做我们的奸细。发现遥晦有个在国幻就读的好友，而那个好友正好是你，这的确是偶然。但是我记得你说想做警察，因此给了你一个机会，看看你的反应，并不是在捉弄你。我没有这么闲。我们的确是希望有人能跟着遥晦，因此才拜托你帮了这个忙。”时凉看上去平静又认真，让人无法不相信他的话。
池祝没料到对方会这样说，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过到目前为止，你的表现都很好啊。”大胖在一旁插话，“那么，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说实话，他们现在已经不能怎样了。最初来到这里的原因，就是想要保护同学，生怕这两个警官会对他们采取什么极端手段。但是如果刚才时凉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么他们确实没有理由干涉警方的调查。虽然，他们已经干涉了……想到这里，遥晦忍不住有些害怕。
“我们相信你们不会为难学生，但是审问学生的事情，希望能够交给我们来做。我想你们应该还会向学校高层了解情况，这个事情我们管不着，但是学生这边的话，如果让我们来查，既不会引起注意，也可以查到更多小道消息。”池祝此刻的表情，和坐在他对面的时凉很像。
“我们今天的确是来问学生话的，”时凉看着池祝说，“但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根本用不着我出面，也不用大胖特意过来。但是我们还是来了，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想过，大概是因为担心军方会对学生下手。”池祝答道。
“没错。但是如果让你们来做这件事情，学生的安全，包括你们的安全，就没法保证了。也许你认为自己做什么都不会惹眼，但事实并没有这么简单。如果结香真的如你所言是自杀未遂，而这件事情又和军方有关，那么军方既然可以逼一个学生自杀，再多做几次又有何妨。你们不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情有多危险。”
“可是遥晦现在还在脑所帮忙，不也一样很危险吗？”池祝已经明白时凉的意思，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他就是不甘心。
“哦，遥晦在脑所会遇到什么危险？”大胖听到池祝的话，眼睛都发光了，探起身来，把头凑到池祝跟前，“他碰到什么事情了吗？或者，你听说了什么？”
池祝在心里骂了一句，竟然又着了他们的道。关于意幻者的传言他还没来得及验证，就算这是真的，也未必应该告诉警察。脑所的诸位向警方隐瞒了消息，其中必有原因，在没有知道这个原因之前，他可不想冒险出卖同学。
“遥晦和结香一样，也是意幻者，也在脑所，说不定哪天也会和结香一样遭遇不测呢。”池祝努力直视大胖，做出一副有理有据的样子。
“好吧好吧。”大胖笑了笑，没有再追究。
“总之这件事我不同意。”时凉喝完最后一口，起身要走，“大胖，我们改天再约那几个同学，下次就派警车来接他们，在警署问吧。”大胖答应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就以妨碍公务处理。我们可没有这么闲。想当英雄，就给我去看动画片。”这是时凉那天对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留在咖啡厅里的，是三杯冷掉的饮料，两颗失落的心，和一个破碎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