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4日早上九点十四分,池祝和遥晦在学校附近的一间咖啡馆内,等到了便衣前来的时凉和大胖。本来这个点就鲜有学生喝咖啡,他们又在二楼的一个角落里,到中午之间应该都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
看到他们两个,时凉和大胖似乎有些意外。
“原靖和邓蔻学姐都不会来了,”开口的是池祝。他的样子,既没有胜券在握的得意之貌,也没有底气不足的怯懦之态,但他无比清晰地向对方传达了这样一个意思:他说的话是真的,并且他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他明知这是在挑衅警方,但依然决定这么做。不过一旁的遥晦,看上去就要紧张许多。刚才那件事请原来只是个梦,这固然很好,但是现在的他,坐立不安地待在这里,却总觉得自己不过是进入了另一个梦中。
“小朋友,你们这是在妨碍警方调查哦,”大胖笑着说道,声音懒洋洋的,让人分不清他是玩笑还是认真,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吧。而时凉依旧面无表情。
他们在两位少年面前坐了下来。那一瞬间的压迫感让遥晦几乎窒息,池祝也好不了多少,他比遥晦更加清楚他们在做些什么。如果接下来他说的话不能为这两名警官接受,估计连他自己都得一辈子在脑所当小白鼠了。此刻室内打着冷气,但他也早已汗流浃背。
“我们只是想保护朋友。”他在尽量保持冷静,虽然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里根本没有一丝颤抖。
“时凉警官的大名我们已经久仰了,而方有幸警官,关于你的事情我们也略知一二。”池祝命令自己抬起头看向两位警官,“幻力等级对外宣称是执上级,但我听说你还有个外号,叫‘三声有幸’。据说受到你审问的犯人,最多就在审问室里叫上三声,之后就会全部招供。”
“啊哈哈哈哈哈,”看着池祝一脸严肃,大胖实在忍不住,终于笑了出来,“看来你对我误解很深啊。”
连时凉都偷偷笑了一下,虽然他马上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气氛突然轻松下来,但也变得有些尴尬,至少对池祝和遥晦来说是如此。事情的发展有些偏离了他们的预期,原本以为会激怒对方的话,事实证明却是个玩笑,反倒让他们有点骑虎难下了。
池祝眼看这两人,似乎已经不把遥晦和他当回事了,他来不及想太多,只是咬了咬牙,决定直奔主题。
“上次时凉警官来找我,给我看了份文件,暗示我遥晦是某个连环杀人案的嫌疑犯,让我作为同学兼好友注意他的动向。
说实话,虽然我在内心深处绝对不相信遥晦会做这种事情,但是那天时凉警官给了我很大的压力,的确有那么一刻,我怀疑了自己的判断。直到昨天方警官来调查现场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实在太傻,才会被你们这样误导。”
说到这里的时候,池祝竟然轻声叹了口气,把遥晦吓了一跳,刷得扭头看他,却发现自己的好友竟然连脸都没红,表情就像喝了口水那样自然。
池祝继续说,对面的两人也没有打断他。
“其实你们从来就没有怀疑过遥晦是连环杀手,你们只是觉得他和这件事情有关系,但你们不清楚这关系到底是怎样的。你们觉得,如果关注他的动向,说不定可以发现凶手的踪迹。但是盯梢他的成本太大,毕竟他怎么看也只是个普通学生,可是不跟着他,又生怕遗漏了什么,毕竟你们手里掌握的线索也不多,不然也不会那么执着于结香的事情。
于是你们还是决定留意他一下。但是作为警察,想要在国幻里盯住一个学生,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太引人注目,只会引起不必要的误解,再说军方也不可能让你们这么做。
不知是巧合还是怎样,你们发现遥晦的好友,也就是我,正好在国幻读书,又偏巧是个傻乎乎的好学生——班长,学生会,优等生,自大又招摇——就是那种只要摆出长官架势就能糊弄住的无知青年。于是你们决定给我一些暗示,让我来替你们做这件棘手的小事。
我相信时凉警官肯定是事务缠身,但依然愿意抽出一个小时陪我玩了一场游戏,我只能说真是受宠若惊。但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应该会向你们报告遥晦的行程,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有什么异常举动,说不定还能给结香的案子提供些消息。这么算算,也称得上是低成本投入了。
而我想我的表现应该也在你们意料之中,不论出于何种意图,帮助友人也好,卖友求荣也好,我竟然提出主动帮助你们打探脑所的消息。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意识到,你们似乎并不在意脑所的情报。方警官来调查的时候也是,结香的房间里明明只有一些随处可见的日用品,连写着她名字的书都没有,你们还是翻了很久的抽屉,拍了很多照片,折腾了三个小时,还特地去找出了结香遇袭时穿的衣服。而脑所那么大,牵涉到的人应该也不少,你们也只是查了两个小时就结束了。结香遇袭的地方,你们也只是随意看了看,虽然那里的确也没有什么线索。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你们对结香的个人用品的兴趣,显然大于对相关人等的兴趣。其实你们在接手这件事情的时候,关于袭击结香的凶手,你们在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测。你们的判断过程和依据我不清楚,但是你们的态度我可以感觉到。”
池祝说了那么多话之后,两名警官似乎终于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什么?”大胖显得饶有兴味。时凉叫了饮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聊。
“你们从一开始就推测,丁结香是自杀未遂。
所以你们来学校找的不是凶手,而是遗书。但是即使这样,有一点还是让人在意。如果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国幻学生自杀事件,绝对犯不着时凉警官亲自出马,甚至方警官也不会接手这件事情。但是事实却是,专案组似乎很看重这件事。其中原因,我擅自猜测了一下。”
“我的看法是,其实结香在校内遭袭一事,你们本来并没有重视,只是因为这件事情和幻者有关,又发生在幻者密集区,包含在你们的职责范围内,因此不能坐视不理。所以一开始,你们只是派了一名普通组员来处理这件事。结果军方的态度特别强硬,逼不得已,时凉只能亲自来和军方交涉。其实这时候你们已经感觉到了异常,你们推测,结香虽然很有可能是自杀,但是她的死一定与军方有关。
于是时凉警官就来了,王戒老师也的确出面阻挠,最后他提出用视幻格斗来一决胜负,在他看来不过是做做样子。他觉得时凉警官一定赢不过他。提出格斗,只是卖警方一个面子,给你们一个台阶下,希望你们打输了之后,就不要再来纠缠结香的事情。
但是很快,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结香突然幻力暴走,场面完全失控。但是另一方面,由于这场意外,警方也得以见到丁结香。我推测,结香身上可能有什么特点,把她同之前的连环谋杀联系了起来。正苦于找不到线索的你们,当然不会放弃丁结香这个突破口,而由于这次意外,你们也有了正当理由来调查丁结香的死,或者说,你们找到了一个正当借口,来查探军方的秘密,这个秘密似乎与之前的连环谋杀有关。至于结香的死因,我已经说过了,你们当时就判定为自杀了。”
时凉和大胖都没有说话。遥晦似乎终于不那么紧张了。而池祝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