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风雨过后的宁静夜晚，天气恢复温暖，空中依稀能见到星光，云朵像白色的奶油一样苍白厚重。如果不是因为身上的镣铐，狄亚仿佛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踏上钟楼石阶的那一刻，狄亚的脑子里仍然都是对头牙祭典的想象，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生死战斗，但狄亚的心跳还是快得让他自己感到有些惊讶。
“这都是你咎由自取。”803突然开口说。
“你是在说我吗，长官？”
“如果你之前老实向布德堡坦白罪行的细节就不至于沦落到被列入头牙的名单里。”
“事实是，我并没有杀人，长官。”
狄亚的回答使得803在脑海里浮现出一起非常冷静并且早有预谋的集体自杀事件，参与自杀者涵盖男女老少各个阶层，甚至还有88个满脸横肉的黑社会成员。
“哼，这当然不可能。”803花了几秒钟在心中说服自己。
他和胖子狱警带着狄亚乘坐钟楼的电梯，老式制动齿轮发出尖锐的响声，电梯内昏黄的灯光照在三人脸上，形成不成比例的阴影。三人走出电梯，来到亮有红色指示灯的铁门前，803通过扫描自己的眼球解锁了斗室的密码，红色的灯转变成绿色，锈迹斑斑的铁门在滑轮的转动下自动打开。
狄亚被要求独自走进斗室，这时距离头牙正式开始还剩10分钟。
其他三个囚犯已经站在斗室内，狄亚发现就如雨师锲事先透露的那样，他在斗室中央的桌子上认出了自己入狱前被扣押的东西，那是在旅游时候买的钱包，上面有用英语写着“Gloves2Ali”，狄亚想不起钱包里还剩下多少钱。
在自己的钱包旁，躺着一台老式的摩托罗拉手机：摩托罗拉P7389i，全球首部GPRS手机，生产于公元2000年。在桌子最右侧，还摆着一把武士刀，看长短应该是武士专门用来切腹的“肋差”，漆黑的刀鞘上印有金色的竹叶图案，乍看之下这把短刀最有可能成为四位囚犯争相抢夺的道具。
有些诡异的是，在武士刀和手机中间有一根被锡箔纸包裹，长度约在30公分左右的细长物体。
“这是什么东西？”狄亚不解。
这些私人物品如何与其他三个对手一一对应，从狄亚看来这似乎是一个简单的选择题，而距离答案揭晓也只剩下最后5分钟。
斗室里的气氛依然平静，狄亚吸了吸鼻子，他闻不到自己的口臭，他已经开始慢慢冷静下来。
通过事先安装的摄像头，狄亚等人的状态被暴露在所有观看者面前。当然能看到斗室中实况画面的并不止谭家路监狱的囚犯而已，布德堡暗中把每年一度的头牙转播权卖给了全球数家地下付费频道。此刻，转播画面上正显示出斗室中四个囚犯的资料。
刘健一从狄亚进入斗室后就一直把视线固定在这个仇人身上，然而，这并没有让狄亚感觉到更多的压力。老者安藤则站在稍远一些的位置，他低头闭目，手臂垂在胸前，手掌交叉相托，瘦小的身体以很小的幅度左右摇摆着。
雨师锲在东宫的大屏幕上观察着斗室里的状况，监狱里到处都是囚犯下注的喊叫声。从目前的存活赔率来看，最被看好的还是杀人数量最多的刘健一，排在第二的则是变态到无以复加的东明太，新人狄亚排在第三，老头安藤排在最后。
头牙进入最后一分钟倒计时，雨师锲突然对自己的下注感到有些后悔。
但是时间无法倒退，倒计时进入最后三十秒，监狱再次发出巨大的鼓噪，布德堡坐在电视机前撕下一条脱水火鸡腿，用他后牙槽上整排的烤瓷牙用力咀嚼。
“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狄亚。”典狱长自言自语。
“五、四、三、二、一！”倒数声随着时间一起消失在整个谭家路上空。
东明太几乎是押着表，第一个冲到桌子前的人，他抓起那根细长的不明物体，迫不及待地撕开锡箔纸。狄亚发现在锡纸包裹下的是一根骨头，确切来讲那是一根来自东明太体内的肋骨，他抚摸着自己的骨头，把它贴在自己的脸颊，甚至忍不住在众人面前****起来，仿佛那根肋骨就是他的恋人一般。
狄亚被东明太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完全没有发现刘健一拿着那台摩托罗拉P7389i手机正朝自己走来。
“如果你想凭那台手机就杀了这个菜鸟的话，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为好。”东明太一边把玩着自己的肋骨一边开口道，“这个男人对我还有些用处，所以你还不能杀了他。”
狄亚这才注意到正步步逼近的刘健一，同时东明太的话也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我看他的身体挺强壮，不知道皮下筋肉的生理年龄是不是也足够年轻。”东明太说。
“你是吃自己的烂肉吃傻了吗？”刘健一打断东明太，“这个家伙的性命从他走进谭家路的那一刻开始就是我的了。”
东明太收回了享受的表情。
“或者说，你的脑子本来就不正常。除了自己的肉，你是不是还把自己的屎当饭后甜点了？”刘健一指着狄亚，“我现在就要杀了他，在你们所有人面前。然后……”刘健一转向东明太，“我要看着你是怎么把自己的生殖器给吃下去的。”
刘健一的话引得所有屏幕前的囚犯们哄堂大笑，这样的效果早就在他的计算之内。
就当刘健一还有些沾沾自喜的时候，东明太一个箭步冲到他左手边，抄起肋骨就往他的脸上招呼过来。刘健一躲闪不及，左脸颊上被抽出一条血印，他顿时感觉眼冒金星。
东明太又对着他的小腹狠踹一脚，刘健一半跪在在地上。
“你这个娘炮就这点本事吗？”刘健一刚抬起头，东明太又抡起肋骨直接抽打在他的左眼眶上，他的眉骨瞬间裂开一条口子，鲜血开始渗进他的眼睛。
“你老爹在生你这个杂种前没吃了他自己的蛋吗？怎么你手脚都没力气呢？”刘健一眯起流血的左眼。
这次，东明太直接对准刘健一的伤口挥出了自己拳头，刘健一左眼的鲜血直接喷溅出来，他晃着脑袋，侧身躺倒在地。
通常人们都会说监狱里存在两种斗殴方式，一种被称为自卫式搏斗，其过程一般不很激烈，目的就在于留给所有囚犯自己不好惹的印象；另一种便是私底下的决斗，这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决斗，每一拳每一击都直指要害，而头牙，就是把这种囚犯私下的决斗公开化，并且发挥到极致。显而易见的是，刘健一并不擅长“真正的决斗”。
那些赌刘健一幸存的囚犯发出声声叹息，虽说有“大热必死”的博彩规律，但监狱里的绝大多数人除了相信力量，就是相信数量。“冷门”对囚犯来说只不过是曾经导致自己破产并继而走向犯罪道路的小概率事件而已。
此时的狄亚站在距离东明太五米远的地方，他并非一个崇尚暴力的人，但他也并不想阻止东明太。
雨师锲猜想狄亚正在谋划着什么，刘健一的确如自己预计的一样不堪一击，因为东明太把他击倒也只花了不到5分钟而已。
在确认刘健一已经无法抵抗后，东明太转身对着狄亚微笑起来，“放心，接下来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我会对你的身体做一个详细的检查。”食人魔走向狄亚，他低头发现自己的拳头上还沾着刘健一的血迹，东明太不禁皱眉，他把拳头在自己的囚服上使劲擦了两下。
安静的斗室里传来一串电话铃声，东明太从倒地的刘健一身上掏出了那只摩托罗拉手机。手机上显示一个署名为“K”的来电提醒。
东明太接通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请在五分钟里把狄亚吃掉，如果超时，你存放在四号实验室里的人体器官也将不复存在。”男人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东明太愣在原地，如梦初醒后的他发疯般对着手机一阵乱摁。
“给我接电话啊！”东明太对着手机大喊，“这是什么意思？”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原先风度翩翩的样子。
所有旁观者，无论囚犯还是狱警，即便是布德堡此时此刻都不知道那通电话里究竟说了什么。在只有四人的斗室里，除了东明太的叫喊外又传来一阵笑声。
刘健一抬起他半边都是鲜血的脸，身体伴随着笑声微微起伏着。
“呵呵，喂，我说，赶快把他给吃了吧。”他指向狄亚。
“你在命令我？”东明太的语气不似开场时淡定。
刘健一依然挂着笑容。
“我马上就会让你再也笑不出来。”东明太咬牙切齿。
“那你的心肝脾肺肾也马上要和这个美好世界说再见咯。”
“你说什么……”东明太突然反应到那台手机原本就是刘健一的。“你怎么找到我的实验室的？”
“你的那些器官那么臭，我的狗一下就能闻到气味。”刘健一擦了擦自己伤口上的血，盘腿坐在地上，“我真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还保存自己的器官，舍不得吃掉吗？”
“你想怎么样？”东明太问道。
“你是在装傻呢还是真健忘？”刘健一蹬着一只右眼，“要不你现在就吃了这个该死的菜鸟，或者拿你自己的器官来喂我的狗。”
“我只吃我自己的肉。”
“这我当然知道，你这个不合格的食人族。”刘健一的伤口鲜血不止，他用手捂在伤口上，“赶快，再晚个几分钟你可能永远都尝不到自己肝脏的味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