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输数子，勿失一先。”
刘健一脸上的血已经将他的囚服染红了大片，但他手握让东明太陷入挣扎的筹码；神秘的安藤还是按兵不动；而狄亚，这个被全监狱期待的新来者却俨然已经成为任人鱼肉的活祭品。雨师锲心中为狄亚捏一把汗，更为自己的赌注担心。从目前的局面来看，狄亚根本没有展现出任何可能存活下来的可能，雨师锲怀疑他根本连开口说话的胆子都没有。
斗室中的四个人就那么对峙了几十秒，囚犯们对场面的僵持开始嘘声四起，此时的电视屏幕里适时地传来了一声惨叫，当所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东明太已经一口咬在狄亚的右肩上。
“二号机，推近景！推近景！三号机特写准备！”导控室里临时客串现场导演的狱警对着步话机大喊。
鲜血果然具备瞬间点燃人类情绪的能力，监狱里开始有节奏地传出“吃掉他，吃掉他”的呼喊声。
东明太当然听不到那些呐喊。相反地，他主动推开了狄亚，从狄亚筋肉里散发出的有些发霉的血腥味正在东明太口腔里弥漫开来，这比刘健一经过狄亚身边闻到的那股味道更浓烈，东明太敏感的舌头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嘴里咬下的皮肉。
刘健一赶在食人魔张嘴呕吐前伸手掐住了他的咽喉，这几乎让东明太无法呼吸。
“给我吞下去。”刘建一说。
东明太的眼神里露出了罕见的恐惧，他的额头上暴起青筋，扬起的拳头却不敢再落在刘健一身上。
“把这个家伙的肉都给我吃光，一块肉都不许剩下。”刘健一说。
东明太痉挛着吞下了嘴里的血肉，像一条正在吞食中的蛇。很少有人能预想到曾让监狱内外闻风丧胆的食人魔现在竟然跪在地上，流着眼泪失声痛哭起来。
“你的哭喊声就像个娘们儿。”刘健一说。
囚犯们看着这一幕竟都渐渐安静下来。狄亚捂着流血的肩膀，在地上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他试图远离面前那两个想要把自己分尸的男人，无奈斗室空间面积有限，他只能选择往背后的墙壁处移动，这样至少能避免遭到前后夹击的不利局面。
前一分钟还在抽泣着的东明太突然像一块石头那样静止不动，狄亚只一回首的功夫，东明太竟然就那样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再回头时，只见食人魔像只爬虫一样四肢着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绕到狄亚身后，他张开一张名副其实的血盆大口再次咬在狄亚用来阻挡他的手臂上。狄亚甩不开这个发疯的对手，忍着痛向他踹出一脚，不料对方竟抓住了他踢出的右腿。
“得手了。”一旁观战的刘健一颇为得意。
东明太举起手里的肋骨，用力贯穿了狄亚的右腿，直接卡在了木质地板的缝隙间。雨师锲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打起冷战。
右腿被钉在地上的狄亚像只实验台上的青蛙一样，徒劳地摆动着双臂，但他的神情却没有过多恐惧，他只是一直调整着呼吸，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这一切都被布德堡都看在眼里。
“该死的，你还在等什么？”布德堡盯着电视，紧锁起眉头。
“把他的脸咬下来。”刘健一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东明太起身，从嘴里吐出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他一脚踩着狄亚受伤的手臂，一边用双手捧着他脸。两人之间的对视仿佛隔着整条食物链，狄亚看到东明太的眼泪在他扭曲的面孔上肆意滑落。
“干掉他！”刘健一大声喊道。
雨师锲转过身背对着屏幕，他认定自己的那些赌资已是他人的囊中之物。他没有料到刘健一的可怕除了漠视生命外，这个男人对于非常事态的布局和掌控能力更是游刃有余，也许这就是刘健一长期吸引着布德堡的原因。面对这样的对手，狄亚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东明太摇晃着身体，他和狄亚一样都已经满身大汗。他有些躁动不安地颤抖着，因为很明显，狄亚看起来比他镇定得多。
他凑到狄亚耳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他抬起头，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他在心中决定先咬下狄亚的鼻子。这个时候，东明太感到脸上有一阵微风吹过。
狄亚看到一张完整的人皮从东明太脸上滑落，然后轻巧地落在地板上，像一片羽毛，没有一点动静。一张只有筋肉的人脸活生生暴露在空气下。
微风过后，东明太觉得脸上还是凉飕飕的，而且眼睛突然一个劲儿流眼泪，他试图眨一下眼睑，但无论如何他都闭不起自己的眼睛。他伸手去摸，却沾了一手的血。倒在地上的对手正用惊恐的眼神盯着自己。
“怎么回事？”东明太还没来得及弄清状况，背后传来一阵刺痛，一段银色的刀刃破胸而出，那刀锋上的白色冷光闪到他闭不起来的双眼。
东明太一阵晕眩，世界从白色一下变灰暗。
安藤在东明太身后抽出贯穿在对方体内的武士刀，刃口上滴血不沾。东明太失去意识，他那张筋肉分明的脸连同身体一起倒在狄亚身上。那个明明已经垂垂老矣的男人从狄亚的腿里拔出那根食人魔的肋骨，然后迅速转身对着一分钟前还完全掌控着局面的刘健一掷去。
肋骨刺中躲闪不及的刘健一，安藤一阵碎步，已经来到他跟前。
“哈哈哈哈哈哈。”布德堡在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狂笑，着实把门外的助理吓了一大跳。“你终于也忍不住出手了吧，安藤。”布德堡自言自语。
刘健一盯着安藤那张干涸的脸，老人两边眼角均匀地分布着四条鱼尾纹，即使没有表情的时候那些皱纹还是像被雕刻在他木讷的脸上一样。事实上到目前为止，安藤也的确没有一丝情绪上的波动，他宰掉东明太的时候根本都没有睁开眼睛。
“你不应该那样对待决斗。”所有人第一次听到安藤开口说话，老人的口齿像他的年纪一样苍老又模糊。“那并不公平。”
“哦？是吗？我可不那么认为。”刘健一的故作镇定无法抑制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决斗不就是你死我活吗？”
“现在你有武器了，我正式向你挑战。”安藤指了指插在刘健一胸口的骨头。
刘健一忍痛拔出骨头，“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他说，“你看，距离头牙结束还有三十多分钟，如果你现在就轻而易举地把我杀了，那就意味着布德堡将在同一天里失去了两个超级罪犯，他不会放过你的。”
安藤慢慢睁开眼，刘健一发现老人那双灰白色的瞳孔早就失去了光华。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布德堡吧。”刘健一压低说话声，同时他按下手机上的按钮，然后紧握在手心。“你在这里被关了多久？三十年？四十年？”他一边说话边向自己的左手方向的摄像头靠近，“我觉得你不会甘心被关在这里一辈子吧？如果我们联手的话说不定还能逃出去。”
安藤的听觉异常灵敏，刘健一细微的脚步声出卖了自己的方位，“你逃不掉的。”说话
间老人已经冲刺到刘健一面前。
刘健一在老人拔刀前对准斗室中的摄像头举起了自己的手机。所有通过屏幕观看头牙的人都随着刘健一的动作听到越来越清晰的“滴答”声。
安藤肋差的刃口就停留在刘健一的咽喉前。
“你听到了吧？”刘健一咽了口口水。
“那是什么声音？”布德堡也摸不着头脑。
刘健一看着摄像头，清了清嗓子说：“亲爱的典狱长，很抱歉现在才告诉你，自从我弟弟被关进这个监狱后，我就在谭家路地底下安放了足以把我们所有人炸出地球的炸弹，原本我计划着和我弟弟一起越狱的时候再把这个惊喜送给你，哪知道……”刘健一拨开安藤挡在自己面前的刀，“哪知道你把我弟弟作为筹码换来这么个废物。”刘健一看着已经站不起来的狄亚，“如果你不马上宣布头牙结束的话，我现在就摁下手机上的引爆键，你和你的囚犯收藏品不用一秒钟就会消失在人类文明史上。”
布德堡盯着屏幕，手里却拨通了监狱工程部的电话。
“三分钟内把炸弹给我找出来。”布德堡的声音像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我不信。”躺在血泊中的狄亚突然开口说，“如果你真的放了炸弹，那你倒是摁下去啊。”
没等布德堡接通斗室内的对讲，刘健一就在摄像头前按下了手机上的数字“1”键。
东宫内的囚犯听见隐约传来由远至近的轰鸣声，一分钟之后，一个灰头土脸的狱警冲进东宫。
“是西宫！西宫爆炸了！”
整个监狱炸开了锅，就连平时与刘健一称兄道弟的犯人在这一刻都想亲手杀了这个爆破狂，毕竟在一起失去自由并不意味着要与其同年同月同日死。
布德堡透过办公室里的窗户亲眼目睹被称为‘西宫’的谭家路S级2号监狱在一片火光中缓慢坍塌。那里同样关押着他引以为豪的囚犯收藏品，有从北非引进的盗墓贼；南半球最著名的诈骗犯；十六岁利用远程操控炸毁国际空间站的自闭症患者，这些让谭家路声名远扬的“藏品”们现在就像一个个被宰的牲畜般在火光中尖叫着。
“20912，我建议你保持冷静。”布德堡虽然脸色铁青，但仍强忍着愤怒，今晚的损失远远超过他的预想，“00005，马上放下你手里的武器。我宣布本年度的头牙祭典就此结束。”
“继续啊。”斗室内的狄亚依旧面不改色道，“把这里都炸了吧，正好能埋葬我们所有人。”
“40246，马上给我闭嘴！”布德堡突然意识到酒店火灾事件那天的情形与现在的情况有着微妙的既视感，狄亚躺在火堆里的样子，以及围绕在他身边的黑色粉末状字体都像幻灯片一样浮现在布德堡眼前。
“等等！”布德堡单手扶着墙壁，突如其来的幻觉记忆让他的大脑有些供血不足，“难道这个家伙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