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乾清宫中两道旨意传下来,如惊雷一般投入死水微澜的后宫,惊起一番波澜。
圣旨的内容,一是让皇帝登基以来一直冠宠六宫的姝妃改号为丽,称丽妃。
二是让入住昭阳殿不久的沈贵妃摄凤印,掌掖庭,并赐号珍,称珍贵妃。
这一褒一贬,一升一降,意味极其分明。
月影殿。
谢楚皮笑肉不笑地送走了宣旨公公,转身的瞬间她秀丽的脸上愤怒顿显,猛然拂袖打碎了案上的青花双耳抱月瓶。
姝尚且有美好柔顺的意思,丽又是个什么寓意?分明是说自己是个没用的绣花枕头!
她恨恨的盯着窗外昭阳殿的方向,恨意几欲凝成水从美眸中滴出来。
宫人惊惶退下,生怕波及了自身。
这旨意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后宫。
后宫众人那一个不是七窍玲珑心?自然都明白这圣旨中包含的深意。连最下等的宫女都会望着黑压压的天空语气深沉地说:“要变天了。”
一场大雨终于来到,连绵的雨水瓢泼落下,将深宫的罪孽冲刷尽。
这流言传到乾清宫里时,宋暮却不做反应,只一派闲适地细细描着一幅春雨桃花图。
谢楚既然不知悔改,便成了一颗弃子。宋暮从来不会在弃子上多下心思。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他脑中浮现出的却是沈舒。
窗外桃花开得灼灼,被雨水冲洗成更明丽的艳色,绽放至盛极,下一秒就将凋谢的样子,世间不容的美。正如那个女子,一双杏眸里流光溢彩,是春色中最浓的一抹。
宋暮用柔软的笔触蘸了墨色,在摊开的宣纸上晕染开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看着终于作完的水墨画,眸中有细碎的星光闪过。他缓缓勾起了唇角。
而此刻,正被念叨着的沈舒舒服地半卧在一张美人榻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拿笔在清吟统计好的嫔妃名单上涂涂抹抹,因为姿势不规矩的缘故,字迹极其潦草,却并不影响其内容的惊心动魄。
她瓜子磕的很快,嫣红的小嘴一张一合,咀嚼着美味的瓜子仁。不一会儿,榻上就没有了存货。于是她就极其不雅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将涂画好的纸张搁在一旁,唤清吟道:“喏,就这样吧。这后宫啊,就要动一动才热闹呢。”
沈舒偏头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唔,你先仔细誊抄一遍,然后把皇帝哥哥前几天赐的凤印拿来盖上,选个黄道吉日宣了吧。嘿嘿,反正我不急。”她笑得像只小狐狸。
清吟应了声是,转身准备去拿凤印、纸笔。
“等等,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沈舒突然又唤住清吟。
“娘娘吩咐。”清吟敛眉站好。
“嘿嘿,你帮我再拿包瓜子来。”沈舒笑得满面桃花开。
清吟低低应了声是,小步走开。
沈舒仍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望着床榻上悬挂着的垂幔,目光复杂。她轻哼:“珍吗?可这百尺宫墙,千丈孤寒,万里河山,谁又是谁的掌中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