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宋暮看着写满暗卫收集来的、有关赵曜的信息的密折,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
赵曜,原名孙曜,是孙家的嫡长孙。
孙家啊……也曾经是名动京城的大家族。不过十五年前那场政变,血洗了朝堂格局,孙家陨落,而一手促成这一切的沈家则突然崛起,成为京城第一大家族。
那几日孙家满门抄斩的鲜血流淌在街头,血液的暗红色深的似乎要泅进土地里,整座皇城似乎都被淡淡的血腥味儿笼罩。而那年仅三岁的嫡长孙却在一片混乱中失踪,十几年了无音讯,不知是死是活。
原来,竟然是被沈家的政敌,定国公府抚养成人了吗?
进京赶考的书生,这个身份安排的倒巧妙,就算谁起了疑心,因为进京赶考的书生太多,分布全国,也很难查证。
不过,他们还是小觑了暗卫的力量啊。
宋暮的笑意更深了。
“陛下,赵曜是否需要……”安念比划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宋暮轻声说:“不用。”
塞北异动,他正需要这样文韬武略的人才。再说了,他十分愿意看见沈家被人牵制的局面。
即使,那是沈舒身后的家族。
想起沈家,他脑中又浮现出暗卫无意间搜来的逸闻。
“沈舒,你到底是沈国公的女儿呢,还是他的孙女呢?”宋暮眸子幽深,深不可测。
他很快收起了那封密折,拿过案上的奏折,执笔批阅。脸上的神情也变为平日里的清冷。
“陛下,柔嫔娘娘求见。”在御前侍奉的一个小太监小福子前来禀报。
那个女人…宋暮的眉毛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为了防止血脉相争之事,宋氏皇族对血脉的控制很严,每代皇帝都只能有一个皇子,由各方面条件最合适的妃子生育。另外还可以有几位公主,由同样优秀的妃嫔生育。
他一早便定好了沈舒是自己皇子的母妃,所以对侍寝一事一向很小心。不可能让血脉在别人肚子里生根发芽。
那么,柔嫔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假孕争宠的可能可以排除,诊断的那位太医他还信得过。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私通。
宋暮对这种可能并不愤怒,只觉得那女人怀着其他男人的骨肉还敢在后宫中招摇,实在可笑。
大抵这次不用他出手,后宫中就会有人出手把胎儿打掉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出手的人会是谁呢。
舒儿,我很期待会是你呢。
他脑中思绪万千,但现实中不过过了短短须臾。
“让她进来。”宋暮淡淡地朝小福子吩咐。
半柱香的功夫就有一盛装美人摇曳生姿地走进来,手中还提着一个漆木食盒。
“妾请陛下安。”柔嫔裣衽行礼。
宋暮头也不抬:“免。”
“皇上,来吃点东西吧,别累坏了身体。”柔嫔浅浅笑着,十分贴心的样子。
因为当朝圣上勤勉于政事,常常耽误了用膳,就在御书房内摆了食案。她把食盒搁下,拿出里面样样精致的点心,在食案上一一摆开。
宋暮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倒是想起沈舒刚进宫时给他送食盒、自己却吃起来的模样。只是——
“柔嫔,你身上的香粉别摸太多,对胎儿不好。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平时吃穿用度各方面要多加注意。”他轻声说。
柔嫔正在摆盘子的动作僵硬了一下,很快又轻笑着:“谢陛下关心,妾定不辜负陛下好意,会多加小心的。”
宋暮感受着她身上浓重的脂粉香,不动声色地敛了呼吸:“那你今天来找朕什么事?”
柔嫔此刻已经摆好了食盘,拈了块桃花酥递给宋暮说:“陛下吃点吧。”
宋暮没有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口中拒道:“真不饿。”
柔嫔便有点委屈地看了眼宋暮,但还是放下酥饼,回答起刚才的问题:“妾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思念陛下,想一睹龙颜。”
说着在一边自觉地坐下,随意地扯着闲话:“陛下前几天赏赐给妾的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妾今天戴上了。陛下眼光好,那步摇很衬妾呢。只是,贵妃娘娘和徐妃娘娘似乎不太满意那步摇,妾实在惶恐……”
说到最后,已经是泫然欲泣。
哦,原来是来告状的啊……宋暮快速从她那一大堆废话中汲取出这么一条有用的信息,完全无视了她那泫然欲泣的小脸。
宋暮想了一下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赏赐给柔嫔过金步摇,实在是没想起来,便支吾着:“唔,既然贵妃不喜,那定有她不喜的理由,你听她的就是。”
柔嫔被噎的小脸通红,很快扯开话题:“今日晨觐时贵妃娘娘还称赞徐妃姐姐贤德可媲美班婕妤呢。陛下圣明,后宫中亦不乏贤德之妃,实在是陛下功德无量。”
她又随意扯了些家长里短,笑容甜美地和宋暮说着话——准确地说,是她在说,宋暮不在听。
宋暮一心批阅着奏折,根本没有心思听柔嫔扯那些毫无意义的闲话,只觉得耳边像有千万只苍蝇在嗡嗡地叫。
“还有事吗?若是无事,你便回去安心养胎吧,朕还有许多政务没有处理。”宋暮终于放下笔,抬头对柔嫔说。
他想了想,补充道:“你送来的点心,朕待会儿会用的。你多注意身子。
”
柔嫔听着他后半句软下来的语气,又是娇羞又是欣喜,忙起身福了一礼:“妾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关心。那妾就先回去了,陛下您也注意龙体安康,莫要累坏了身子。”接着就莲步步出御书房。
宋暮一脸凝重的看了看旁边食案上的精致点心,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女人的浓郁的脂粉香。
他清了清嗓子,吩咐安念:“朕看你这阵子在御前侍奉的甚好,不如,这些点心就赏给你吃吧。”
莫名其妙被牵连的安念看着那些点心,欲哭无泪。陛下啊,这是人家柔嫔娘娘特地给您准备的,我怕是承受不起她那柔情蜜意啊。
宋暮却不管安念是如何一把辛酸一把泪地把点心吃得一口不剩,不知过了多久,他放下奏折,眼神清明锐利:“走,去昭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