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暮此刻正站在皇城最繁华的大街上,身着便服,跟着沈舒蹦蹦跳跳的背影向前走。
当朝民风旷达,对女子的束缚也比前朝宽松的多。至少大街小巷里,来来往往的行人中,韶华女子不在少数。
他看着沈舒越跑越远,有些怀疑自己带沈舒出来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加快脚步连忙向前走去,生怕一不小心跟丢了那个家伙。
“唉,冰糖葫芦哟,新蘸的。”前方有挎篮提盒的小贩嘹亮的叫卖的声音。
“邵子兴,邵子兴!”沈舒在前面一声声急切唤着他。邵子兴,正是他出宫在外的化名。而沈舒则假装成她的妹妹,化名邵子欣。
“来了。”他有些无奈的两三步小跑过去,“又怎么了?”
因为两人是偷偷溜出来玩,都穿的朴素。他看着沈舒荆钗布裙,未饰粉黛,别有一番清新可爱。虽然才十四,但或许是因为吃得多的缘故吧,她个子一向蹿的很快,倒像是十六、七的身量了。盈盈站在那里,挺拔的像棵抽枝发芽的小树苗。
她身上的衣裙制备的小了点,紧绷绷贴在皮肤上,描绘出身体刚开始发育不久的曲线,已经很是玲珑。
沈舒拽着他的衣袖,指着不远处一个扛着冰糖葫芦的憨厚大叔说:“我想吃那个。”说着还重重咽了口口水。
“那个干净吗?”宋暮低声抱怨着,但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铜钱买下了一串。
卖糖葫芦的大叔耳朵尖,递过来的时候用粗犷的嗓音说着:“嘿嘿,这冰糖葫芦俺都是挑最新鲜的山楂做的,个个饱满通红,这大街小巷的小孩子都最爱吃俺这家的糖葫芦,一点也不比西边信远斋那几家老字号差,绝对干净卫生。”
大叔的声音朴实,掺杂着浓重的乡音十分浑厚。他的目光很淳朴,黝黑的皮肤被太阳晒得通红,一看就像是老实人。
宋暮被大叔盯着,有点窘迫。“要不,再来一根吧。”说着又掏出一枚铜板。一旁的沈舒看见这幕,噗嗤笑出了声。宋暮这尴尬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嘿嘿,不用了,你们这俩娃子倒是有意思,穿的一般,倒是都长的很俊。第二串糖葫芦,就当我送给你们了!。”大叔是个爽利人,利索的又抽出一根糖葫芦。
“这怎么好意思呢。”宋暮急着要推辞,奈何大叔实在热情,只好接过了那串糖葫芦。
细细的一根竹签握在手里,上面串着七个鲜红欲滴的山楂,表面蘸着的糖色泽透亮,晶莹剔透,反射出点粼粼的日光,看上去很是诱人。
“快吃啊,很好吃的。”沈舒性子急,见宋暮只是看,一下子把手中的糖葫芦塞到他嘴里。
宋暮被塞的有点懵,赶紧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扶住竹签,咬下最上面的那颗山楂,把剩余的从嘴中抽出来。
大叔手艺很好,糖蘸的薄而均匀,一口咬下去嘎嘣脆,完全不粘牙。酸酸甜甜的味道萦绕舌尖,十分可口。
宋暮嚼得很文雅,连骨子里都带着皇家繁琐的礼仪,与喧闹的大街格格不入。
不过,倒是很好看啊……沈舒摸着下巴,这样想。
她抢过另一串糖葫芦津津有味的吃起来,脚下倒是一直在向前走,嘴中嚷嚷着:“走,我们去前边茶馆听书去!”
然后一抹嘴,利索的把吃完的竹签扔在脚下,大步向前走去。
走进茶馆的时候,台上说书先生正说到先帝守住邺城,险胜匈奴那一段。他一袭白衣,衬得那张脸更加白净秀气。清亮的嗓音被故意压的很低,讲述着几十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杀伐。
宋暮和沈舒找了空位坐下,吩咐小二上壶铁观音,坐在位上,安静的听起来。
“哎,我说,先帝死守邺城,倒不如长驱直入,直捣那匈奴腹地。我就不信,堂堂宋国男儿,还赢不了匈奴蛮夷!”一个长髯的中年男子叫起来。
说书人斜瞥那男子一眼,目光有几分凌厉:“这位兄台倒是能说善辩,只是人皆欲会说话,苏秦乃因会说话而杀身,可见一味说话并不是好事。兄台,你又觉得如何呢?”他歇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再说,匈奴大军有备而来,粮草充足,个个骁勇,是军中精锐,哪是那么容易就打败的?倒不如先行示弱,守住邺城那兵家要地,趁其不备,派一支精锐从后方突袭,前后夹击,方可大获全胜。”
那男子被噎的无言,仍然不肯罢休,无理取闹着:“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大宋就是因为有你这种没骨气的,才总攻不下匈奴蛮夷!当今皇上,就喜欢听那些文弱书生的,只会和匈奴建交,一点都没有先帝的霸气!依我看,痛痛快快打一场才好!”
店小二在一旁弓着腰赔着笑:“这位客官,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男子白了小二一眼,他长的蛮横,脸上胡须横生,又不细心大理,乍一看很是吓人。小二被这么一吓,向后退了几步,吧唧一下被绊倒在地上,惹得周围听客一众哄笑。那男子满意于他的反应,也是住了嘴。
沈舒笑着看了宋暮一眼,声音低低的:“有人说你治国无道呢。”
宋暮关注的重点却与沈舒不同,轻敲着桌子,不知在问谁:“那说书人是书生?”
挨着他们的一桌客人听见,转头接上话:“是呢,那说书的听说是今年进京赶考的书生,叫什么赵曜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来着茶馆里说书了。说得倒很有意思,我们经常来听呢。”
进京赶考吗?宋暮沉吟着,心下已有了几分思量。
赵曜喝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那先帝啊,当时兵临城下……”
日头一寸寸西斜着,天边晚霞红的妖艳。宋暮看了眼天色,对沈舒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临走前朝还在台上的赵曜多看了几眼。赵曜感觉到他的目光,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
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