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敢确定李萧是三起事件的执行人,做我们这行的有种感觉,并不是跟古物有关,而是凭心触摸一件你没有参与甚至没能目睹的事情。
简单来说,祖先从太宗手下那只残员长部里学习了一种邪术,根据自身的记忆质量,借助某种自然之力向全身植入一种意念,这种意念在十岁之前突然之间进入脑中转化为幻境,它在十年间不停地高速运转于体内各个感官细胞。将最黑暗的记忆浓缩,传递到记忆终点—海马体,时间有快有慢,这种效果最终体现在对一件事的预感和假设感精准度方面。
为了提高后代的存活率,祖先不得不强行让弟子进入虚空,体验世间最黑暗恐怖的幻像,而这种幻象,也将一生占据大脑,成为最不可忘怀的梦魇,充斥着漫长的残缺悲伤。
我的幻象就是梦中那诡异的细碎如麻的分离场景,所以它的再次出现,反应强烈,不仅印证着三人的失踪,更让我感觉到,有人在不断攫取我的秘密。
距离新年还有两个月,如果现在不去找他,我想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再次抵达安市,看到了自从我离开后破败的小吃街,心里不由得一阵反胃,在蓝记烧饼的店铺外,那具尸体,难道没人看得到吗,贫民窟里浓烟弥漫,断壁残垣,一切的生命迹象被垃圾的臭味所掩盖,我去抱起那具尸体,是蓝柚的母亲,此时剩柔软冰冷的躯壳,我不知怎么表达此时的痛楚,竟然比失去蓝柚还要痛苦,可能是一切来得太快了,又是我间接造成的,其实有些灾难不怕它到来,却是在最无助的时刻一时间奔涌而至。
有些东西是根本藏不住的,比如蓝柚母亲死的蹊跷,既然是雪国的做派,那就一定有利可图,至此,有一件事不得不提。
贞观六年,就是李世民进入阴间之后的第三年,长生部落被收割之后,为了使药草配方能够存活而又不至绝迹。他找了五氏心腹,除了魏征,房玄龄,李靖三名尚品大臣之外,还有两族外姓氏,而为何要找外氏来分管药草配方,族谱没有详细记载,据传,我的祖上就是为李世民托梦的老者,从此夏氏得以摆脱庶民的身份,而真正意义能够分涉朝政的时候,是在一百多年后了。
还有一外族氏是长生部落的新统领,至于为何分管于他,李世民自己有自己的看法,既然药草配方要一直顺利延续,那必然有纷争的一天,当初剿灭长部时,就必有人能够幸存,这样不会造成太大的分歧。
我不敢断定是蓝氏,如果蓝氏是长生部落的首领级别,那为何又遭到仇杀呢。难道这场争端中已经有局外人牵涉了?
假设蓝氏拥有五分之一的配方,那蓝柚大概已经被绑架了,我再守着尸体也没什么用,本来我想根据她的死亡时间没有超过三天,我还能够利用摄魂力与她的思想交流,从而询问到蓝柚的下落,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黑夜就像丝绸一样将人缠绕在不知名的恐惧里,星空间不断排列的组合在普通人看来根本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它印证着什么,遭受痛苦的人自然知晓。在我路过陵园的时候,我给蓝氏找了一个好的位置,准备明天一早准备入葬仪式,我付款之后,正打算离开。脚步声却停止在了停尸间的吵闹声中。
按说这种地方,天色已经黑漆般阴森,加上阴雨季节,整个陵园都应该是肃穆无比的,我对这争吵声有些奇怪。
一个粗犷的男声,和一个古怪的腔调正在激烈地辩论着,我趴在墙面根本听不到什么,这里的墙又厚,隔音又好,我不得已准备离开,恰好遇到这里的保安,瘦的像一具干尸一般,我的眼神也不由自主的投射去轻视的目光,他打着手电筒,抬起头正好看到这一幕,我有点尴尬,当我看清他的面孔的时候,还有点后怕,凹陷的眼神,由于手电反光产生的变形效果,使得他不均匀又长短不一的牙齿像獠牙一样深深刺进我眼睛里,我有点恐慌,在我看来,他于恶鬼无异。
不过人类终归还是有他的本性的,他和蔼的笑容如果不是被这样的错觉所减分,会更让人安心,而不是想拔腿跑掉。他见我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也不再靠近,开始点起一直烟,看来是要跟我说点什么。
他刚想开口,又有点顾虑,就示意我到刚才交纳葬礼金的招待室,我咬咬牙跟了过去。灯光打开的时候,方圆几里唯一的光源就聚焦在这里,他看起来很老道,面孔不再诡异,原来是五官很突兀所造成的。
他拿起笔,嘬一口烟,慢吞吞的写着字,又看了看,仿佛不满意,开始重新写,就这样反复几遍,他浮现笑容的时候,笔迹越来越流畅,也越来越迅速,他指给我看,他说:年轻人,刚才去停尸房干什么,那是夜鬼在勾人。我打算解释,于是拿起笔,他摆了摆手,示意我但说无妨。
他听了之后,告诉我那个古怪的腔调大概就是我刚刚带来的蓝氏,他又说他在这里不是防止有人进来,而是防止百鬼夜行,新生鬼的移动速度极快,不多时就能从这郊外到市区,如果这种事情发生了,真是惨不忍睹。
我有点疑惑,他难道就能阻止这一切?他见我满脸不相信,就硬拉我去停尸房,手劲大到我不得不顺着他的力道走,这也更让我感到不妙。
到了门口,他说了一句蹩脚的汉语:“你进去,把尸体扛出来,她没有死。”
他说了这么久终于让我为之一振,也不管我是大惊失色还是不太相信,就和我径直往里走。好像信心满满,毫不畏惧。这里的停尸房和医院的停尸房还不太一样,虽然不是地下室,而是透风性极好的仓库,但是腐烂的味道却仍拧成一股绳一般冲也冲不出去,只看见空中漂浮的无数双油腻的绿色眼睛眨巴眨巴的,空洞巨大的仿佛像嘴巴一样想将我分噬,我看在一旁好像做法一般的老头大汗淋漓,有点撑不住了,我也被这里的气味所折磨,没心情仔细观察,按着下午排的床号找到了蓝氏,便匆匆的背着她跑了出去。
天空那些微妙的星陨仍然衰竭地运行着,不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在我看来,却是最要命的警告。
不过我有些欣慰,哪怕老头说的是假话,也坚定了我不会再轻易处理蓝柚母亲尸体的决心。
几分钟后,他连滚带爬的的跑了出来,一脸惊慌失色,看来也是第一次在这么诡异的夜里闯进停尸房。
他见我还愣在那里,对我大吼了一声快跑,同时也露出了他一直隐藏的马脚,我随着他背后手指的方向,同时看到了惊悚的一幕,刚刚那些油腻的绿色眼睛原来只是庞然大物的一小部分,嘴巴更加巨大,全身流着液体,那种液体和然春秋身上的液体如出一辙,只是平添了更加恶心的颜色。我来不及想任何事,只是玩了命的开始跑,老头见我也不回头,知道自己刚才的嗓音已经破绽百出,也不想再伪装,撕掉了自己的易容面具,一张清秀的年轻书生的脸露了出来,同样棱角分明,只是有一道巨大的刀疤状纹身。
他飞快地赶上了我们,也不太来得及解释什么,告诉我这次由于疏忽,刚才的禁术没有施放成功,这一次百鬼夜行的规模更加庞大,必定是一次血流成河的惨况,我有些心力交瘁,连续几夜的无眠让我有点体虚,原本的计划被破坏,我只能先改变方向,向旧厂房的地方奔去,他还是尾随着我,好像破罐子破摔了一样,既然露了马脚,不如就直接把我挟持了。我鄙视地看着他,又愤怒的加快了速度,那些怪物慢慢的远离了我们,向市区的方向笔直地进发!
“不如我告诉你,这个女人,就是雪国统领的后代。”眼看危机已经解除,他为了讨好我,开始分散我的注意力,“不过凶手绝对不是李萧那个女人,既然她当初去已经放下仇恨表忠心救了这对母女,就没有理由再去杀她们,这里面一定有其他人参与。”我有点无奈地点点头,心里一知半解,他把我当谁了,我怎么可能了解这么多,不过他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我,李萧,不属于雪国的姓氏,如果不是化名,那有几率就是李靖的后代,不过我怎么可能再次轻信他,雪国的人,永远那么不可琢磨,虽然没有杀伤力,但是让人丝毫没有存在感,通常游戏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快要失败了。
我有些烦躁,始终都有这种情绪挂在脸上,并示意他快点离开,他却没有一点要放过我的意思,以借车为由,想和我一起去旧厂区,那个旧厂区是我前些年组织的秘密基地,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无非是一些临阵脱逃的补给物资,已经存在了上百年,从一开始的驿站,到现在乔装成废旧厂房,都是一般人不会去的地方,而且都是地下室,一般人也找不到,可是他怎么会知道我那里有车,我看着他,顿时心领神会,他一看我好像对他更加反感了,连忙解释道:“哎!你误会了,其实我没有事先去过那个地方,只是我刚才从你的眼神中了解到了一部分信息。”
读心术,易容术,禁术,幻术,雪国啊雪国,你们有这些什么得不到,非要长生不老干什么。我心里一阵郁闷。
得了得了,我看他暂时对我没什么威胁,决定带他参观一下秘密基地,毕竟他和那些人不一样,还挺可爱的。
我们两个人的足迹,还有我半拖着“尸体”在泥泞路面拖拉的印记,后面还有一群避而远之又紧追不舍的绿色眼睛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