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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算计(六)

之后的几天里,我们倒是相安无事。但我深知,这和平是拳头打出来的。

一切照常,每天都有人定时的给我们扔吃的进来。我倒也没有仗着武力去掠夺他的那份。反而是他,开始跟我套近乎。他给我讲起了自己的事,他家兄妹七个,饿死两个,他并不是被胖子骗来的,是他爹把他卖给胖子的。

对我而言重要的是,我从他口里知道了那该死的胖子的坏算盘。原来胖子叫孔不文,这永兴当铺是他祖上几辈儿的产业,经营的也算风生水起。但到他手里,他不谋经营反倒想趁乱世发国难财。他纠集一帮流氓鼠辈,仗着乱世无人管辖,成了这咸宁城里一霸,在咸宁地界公然做起了贩卖人口的买卖。这林旺财就是被他老爹卖给孔胖子的。

他在他的角落给我讲着他这些年所见的奇事异闻,但都是些鬼怪之谈,我并不怎么感兴趣也就将就着听着。直到他讲到他是被他爹给卖掉的,我一愣,问了他一句,“你爹为何卖你。”

“他赌输了。”

我再问时他就不愿多讲了,我也不去追问。

到了翌日黄昏,好几天不见的胖子进来了。

还是像往日一样,先是一个标准的假善笑容,冲我道,“我还没问过小兄弟姓名。”

“尘难!”我没有好语气给他。

“尘兄弟好大火气,之前的是我不对,我这就是来给你道歉的。你看你也在大哥寒舍修养好几日了,我这庙小寺微,也不是久居你这样真龙的地方。我给你找了份领馒头的差事,兄弟意下如何。”果然圆滑,想贩卖了我,让我还对他心存感激。

看来他这是不想收留我了,我的明天在哪呢。我不知道他给我说的领馒头的差事所谓何事,但想想能领馒头也还不错,总比一个人流浪街头,上餐不饱下餐没着落强的多。事已如此,我还能怎么着,况且说白了,我现在还是人家的阶下囚,人家这只是跟我客套而已,去不去岂是我自己真正能做主的。倒不如我也卖他个人情,就这样见好就收。

我模仿他客套的语气,“那谢哥哥这些日子的照顾,还有谢谢哥哥的跌打药。那这事全凭哥哥做主。”

我看到林旺财在一旁使劲的给我使眼色,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胖子听完我的话,甚是大喜,一拍巴掌,“弟弟能不计前嫌,果然深明大义。”

说着他就出去招呼人了,胖子刚出去林旺财就急了,“我没给你说他是人贩子吗。”

“说了。”我冷冷回应。

“那你还答应他,他是要贩卖你呢。”他压低声音怕外面人听到,但也掩盖不了语气里的着急。

“这事能由我做主吗?”,看来他这脑袋确实不怎么灵光,不然他老爹还剩的五个子女里怎么就选择卖他呢。

他正要说话时就来人了,招呼我们出去。

外面天已经黑了,看来缺德的这勾当还是得天黑了做才是,不然老天爷看到降个天谴怎么着呢。我们被领到后门外,那里已经站了和我们年级大小相仿的几个孩子,看来他们和我们一样是要被贩卖了。我突然明白胖子为什么让我和林旺财在这多呆这几天了,原来他是在囤货,攒了好几个孩子再一起运,岂不是剩下一笔路费。这胖子果然精明的偷天。

牛车被一个伙计拉过来,我们逐一被绑了手脚才塞上车。

车里空间狭小,这就塞了六个人。挤得我伸不开腿来,但还好我是第一个被塞上去的,我上去后靠着身体蠕动到车厢后面,半身靠在车厢壁上。找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落定。

等他们一个个陆续被塞上来,牛车就开始一摇一晃的挪动了。除了林旺财的四个孩子里,有三个都是看上去十五六岁左右,他们一个面如死灰,一声不吭,也许他们一样是被父母卖的吧,怎么一个个都是认命的样子。剩下的那个似是比我还小,只有他从上车一直在滴嗒嘀嗒着眼泪,但也不出声,就一个人蜷在那里以泪洗面。

也不知道,他走的是什么路,怕是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在走小路,牛车一上一下颠簸着。不过事实证明我是正确的,我最早上车抢占了最佳的位置,车子每走几步就是一颠,他们都是伴着这颠簸左右摇摆做着大幅的晃动。只有我靠着侧壁,勉强安稳些。

就这样在颠簸里,行了两三个钟头左右,他们几人竟然就这样适应了这摆幅,一个个都扯起呼噜,连那个最小的都不再哽咽,也闭眼睡去了。

我还没有睡意,思绪乱扯着。看着眼前睡着的这几个难友,我似是生出一丝怜悯。此时我觉得我倒是有资格怜悯他们,我没父母又怎样,这倒也好,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亲生父母所卖。这岂不是要承受离别和人伦离丧的双重折磨。有一阵子,我想到了师父,想到了已前开垦的薄田,这个季节该是种冬小麦了,师父一个人忙的过来吗。直到最后,我终是咽不下胖子的这口恶气。想起那死胖子,贩卖儿童,做这种丧尽天良之事。真不怕头顶三尺有神明吗。

其实我对给我找的领馒头的差事是不抗拒的,起码为我解决了存亡大计。但是一想到他又能借此谋得不义之财,我就怒不可遏。

我这会在心里纠结起来,要不要逃的问题,我的手脚是被捆绑着,但是这怕是困不住我这个练家子,况且我旁边还有五个同伴,叫醒他们一起帮忙这倒是不在话下。我纠结的是,我们能逃去哪。

我们可以解了绳索,偷袭押运我们的车夫,或者不用偷袭,我一个人都能解决了他。但此时是大半夜的,我们不识路,向那个方向跑。况且此时我们在走的应该是小路,谁知道有没有豺狼出没。最要紧的还不过就是口粮问题,我们逃出那就没有生活保障了。全得自力更生,可是荒郊野外人生地不熟的,一切都是未知,靠着我们几个孩子怎么活下去。

再说,在我眼里那林旺财就是一拖累。要力没力要脑子没脑子的。那四个要是也像他那般,那岂不是害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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