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冤相报自非轻,起落聚合皆前定。
欲知何命问前生,老来富贵亦侥幸。
有情总被无情伤,爱女的夭折,给了赫锴一个血的教训:当你持续的说你非常忙碌,就永远不会得到空间,当你持续的说你没有时间,就永远不会得到时间,当你持续的说这件事明天再做,你的明天就永远不会来。
呵护加照料妻子,是做丈夫的责任,倘若当初能多抽点出时间和空间陪陪老婆,让她在精神和生活上更加充实,也许悲剧就不会重演。
痛失了爱的宝贝,二人的心纠结无助。
日子久了,还需回到现实中来。痛彻思痛,赫锴从脱不开身的繁忙工作中,不断象挤海面一般挤出时间,将以往的聚少离多翻转过来,提高与郝佳相聚的比例。而且知疼问暖,经常买一些健身强体的营养滋补品给她,陪着做定期身体检查,不让她上网,不让他吃烤炸类食物,看似有些残酷,但都是对以后的生育有益处的。与以往相比,赫锴对她处处多留一份心,关爱到了极致。郝佳的身体在他每日呵护下慢慢的恢复。不久,一个容光焕发、清新可人的美丽少妇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认识上去了,也照着做了,结果当然就不一样。
可能是命运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也可能是苍天给了他一个警告,使第一个孩子玉陨身消。但这没有把他击跨,反倒磨练了意志,锻强了铁骨,知晓了如何正视磨难,如何抗击蜚语。
有的时候,沉默,是他扔给别有用心者的武器,这是涵养。有的时候,行动,是他赠给冷嘲热讽者的礼物,这是大音无希,大象无形。
注定不断香火,注定好人好梦。时隔两年,精灵乖巧的儿子出世了,三口之家沉浸在无尚的美满之中。
在度过了一道道难关,家庭生活逐渐温馨的时候,赫锴的工作又出现了不利的局面。
原本他是幸运的,凭借老爷子的功力,小小年纪就进入了机关大院,这是平白百姓做梦也去不了的地方,现在被称做公务员,那时叫机关干部。
为了锻炼他的意志品质,以期在社会上站稳脚跟,老爷子先是将他安排到了建设系统的一家单位,搞工程建筑。要知道在十五年前,那可是纳税大户,对赫锴而言,最主要的还是在弱冠之年,能够深入基层增长知识和才干。
在这家单位,赫锴每天都面对着跳板、木杆、预制板、钢筋、水泥、暖气片……还有起重机、脚手架等大型的工程设备,污烟脏瘴,满脸灰尘。但他从经理、工长和同事们那里,学到了很多建筑类专业知识,是个不可多得的实践和锻炼过程。倘若那时继续深造,也许早已是款爷了。
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恐怕要算几个少壮派的挥金如土、豪奢生活了。
几个人是大金、二铁、三刚,老爹分别是副县长、本公司总经理、街道主任,背景复杂,关系如云。身为队长,大金整日不下工地,偎在办公室,两腿往桌上一扔,拿着手机闲聊,尽是些花哨女子。不等下班,人就消失了。那时饭店流行歌舞,小姐当服务员用,大金一天不去消费都痒痒,而且豪气十足,花着大把的小费,纸醉金迷,寻求刺激。
二铁,作为公司老总的太子,那才叫牛,挣着工长的薪水,却很少看他干过工长的活儿。驾着一款名车,哪里有名品上架了,就带上老婆去哪里购物。别说,娶的这个媳妇,也算长门面,哥哥是当地黑老大,霸占着全城的客运线路,赚的是鞋嗑儿里都淌钱。
三刚,其父的社交能力,让很多上层社会人士都望其项背,自叹弗如。还就属三刚有正事儿,整天骑着高档的进口摩托,去工地施工,风吹日晒,异常辛苦。有一点,看上了哪家娱乐场所的小姐,不管多少钱,甩了就走,荒郊野地、自己车里、旅馆迪厅,常常留有他的身影。
一年下来,有老爷子的特殊关照,赫锴在单位入了党,让很多人为他羡慕。单位领导是老爷子的铁哥们儿,安排他到这里工作,就是老爷子为他以后进入机关大院埋下的伏笔,因为那时候在机关入党要比在基层单位难上很多倍。入党,对旁人,这也许很难,但对于赫锴,却易如反掌。
在解决了编制后,赫锴顺利的成为了一名财政开支的国家干部。
刚入机关,赫锴在老爷子的时常调教下,仕途的艰险已深入其心,令他深深的懂得:无论多能、多强,你都得掩饰着自己,天天递茶端水当孙子,领导往东,你绝不往西,领导说一,你绝不说二,这是不成文的“游戏规则”,绝对不能破坏。
刚开始的两年,很是春风得意,专门为领导撰写会议和讲话稿件,而且在为人处事、沟通上下、迎来送往……等方面,都能够沉稳应对,得心应手,深得领导信任。
由于不错的工作业绩,加之勤勤恳恳的吃苦精神,还有,在“明哲保身,少说为佳”政治秘籍的护佑下,当时的一个主管教育的老领导看中他了,决定让赫锴担任自己的贴身秘书。当然,这里有老爷子的功劳,虽然没有特意去做这方面的工作,但老爷子的身腰和地位在那明摆着呢!加上赫锴在工作上所展露出的才华和潜力,最终促成赫锴得到了这一令旁人艳羡的职位。你要知道,此职位是协助领导管理全县的文化、教育、卫生、体育、广播电视、计划生育等部门工作,神气得很。
赫锴经常跟随领导下基层指导工作,慢慢地,同有关单位的领导和同志混得脸熟嘴也熟,这自然成了他炫耀的资本和帮别人办事的筹码。那时候,很多接触不上领导的人,都通过他打通任督二脉。这里别的不提,就是他天天跟随的领导的侄女韦童,都要找他办事。
韦童年纪和赫锴不相上下,外形秀丽,而且蛮有气质。自从她叔叔在县城当上了分管领导后,她父母就带着她远迁至此,在叔叔这棵大树下庇荫纳贵。
有一次,韦童找到赫锴,“锴哥,麻烦您一件事。”
赫锴没有怠慢的道理,又是倒水,又是寒暄,尽力逢迎着,“有什么事,说吧,别客气,只要能帮上忙……”
别看她年纪小,可是非常懂人情世故,做在那里撩了撩秀发,“我有个同学,刚刚在卫校毕业……她找我好多次了,你说我叔叔也不给家里人办事啊!我也不敢找他。”
赫锴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平时托他办此类事的人很多,所以直接答道,“男的女的,想去哪个单位?”
韦童感到了赫锴的干练和知晓事理,略带感激,“就上县医院吧!那里环境好,待遇也不错。”
赫锴闷头凝思了一会儿,他在想,这件事难度很大,机构改革正在进行当中,各单位,特别是卫生系统,更是列入了重点改革的范畴。各大医院,存在着严重超编的问题,有的超编近千人,县医院就名列前茅。若是旁人,他当即就会回绝,但考虑到各方面关系,特别是跟随的老领导那里,他还是决定要试一试。
随后,抬起头,笑意微微的对韦童说:“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回去等我电话,虽然有难度,但我我会尽力的……”紧接着记下了她同学的名字、年龄和有关信息。
韦童起身表示感谢,“锴哥,一定要办成啊!我等你的好消息,办成了,我请你……”然后,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
这件事着实令赫锴伤透了脑筋,不仅不能和老领导说,还不能以老领导的名义去办,这是官场的“规矩”。他只能找空闲时间去沟通办理,先后跑了县医院、编委和人事局,通过良好的人际关系和多年培植的优质资源,还有职位上的便利,终于解决了压在他心头的重负。可谓一石二鸟,既给韦童办妥了事儿,又没有为此惊动她叔叔。至于以后她叔叔是否知晓,那就另当别论,不论怎么说,算是赫锴立了大功。
接受了在机关的磨练,赫锴的城府越发的精深,他身边的朋友同样借了他不少力。古语有“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借着老领导的威力,他一次次为朋友谋得了利益。
他的一位要好的朋友古瀚,整日缠着他,想要经过他的疏通,到乡下去承包学校的食堂和仓买。没办法,在一个周末,领着他来到那所学校,面见了校长。
在与这位校长并不熟识的情况下,赫锴使出了惯用技俩。通过别人引见,让校长知道了自己的头衔。接着是宴请,使他不好意思回避承包这件事。最后授意古瀚在签订承包协议之前,到他的办公室送去现金,这样事情就可以确保拿下。
果然第三天,古瀚就舒舒坦坦的成为了学校食堂和仓买的主人。
还有一个朋友潘钢,供职于信用社,因过度安乐而断送了大好前程。事情是这样的:大概十年前,为拉动内需,确保经济指标,金融系统降低信用标准,为企业和个人经商大量放贷。当时潘钢身处金融部门,又是管信贷的,眼见别人从他手里提到了一笔又一笔的款项,顿感眼馋心跳。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觉得自己也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毅然决然的利用职务之便,从信用社贷出了七十万,用于开办服装加工厂。虽说潘钢是个具有商业细胞的人,可致命的缺陷在一个“赌”字上,有了钱以后,更加的变本加厉,多次深入赌场进行豪赌,加之朋友多、好面子,场合上的事更是落不下他,就这样,一年后,人们看到的是他空空如野的兜囊和遍地杂草丛生的服装加工厂。面对这种情景,单位一纸下岗令将他打回了原形,并且和他签署协议,自此以工资偿还贷款,落下了“吃贷耗子”的骂名……
潘钢曾多次找到赫锴,请求为他闲赋在家的姐夫安排一个职位。赫锴重情重义,没有因为他的落魄而拒绝,恰恰表现出了大度和同情。当时,经潘钢提供的信息,他所在开发区的一所小学正好有一个副校长的空位,他姐夫也瞄了很久。如此一来,目标明确了,就差赫锴出面运作了。
一个适当的机会,赫锴同潘钢的姐夫来到开发区主管教育镇长办公室,佯装是亲属,将他介绍给这位领导,请他帮忙。在赫锴专职秘书的威力和软磨硬泡的政治攻心下,没花多大代价,潘钢的姐夫就如愿就任了那所小学的副校长。
进入机关工作,就得适应周遭的环境,为自己准备很多副不同的面具是必不可少的。不同场合,得有不同的面具,逢场作戏,逢人演戏,每天都在用自己的青春演绎变幻莫测的政治舞台剧。赫锴也是耳濡目染,为求保全和升迁,不得不学着伪装自己。
时间一长,求他解决困难的人多了,宴请他的人也多了,也许是年轻惹的祸,赫锴开始有些飘飘然。经常是在工作时间接受旁人的吃请,自然影响了工作效率和成绩。
老领导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在一个午后,将赫锴叫到办公室,对他进行了善意的忠告,“青年人要多学习,把精力主要放在工作上,至于享受那是以后的事,你现在不该过早的考虑这些……”接着,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充满了褶皱的英语书,表面看,这本书不知被他翻了多少遍。他指着桌子上的书,“你看,我这么大岁数了还在学***有能用上的时候。你还年轻,身份也不同,要时刻保持谨慎,不要到你不应该到的地方去。一定要防止‘后院’起火呀!”
老领导的话,中肯而意味深长,其中的意图显然已十分明了。赫锴是第一次被领导批评,额头上、后背上渗出了尴尬、难为情的汗珠。遗憾的是,当时他并没有真正理解“后院”起火的深刻含义。
而期间发生的一件事情,就恰恰验证了老领导的经验和眼力。由于赫锴经常随老领导去高档酒店就餐,基层单位宴请领导,那是人知常情。一来二去,酒店的服务员伊涵,可能是看上了赫锴风光的前途,也可能看到了他多情的一面,主动与他拉近距离,套近乎……最终,赫锴没能把握住情感的闸门,走出伊涵的丽质诱惑和红颜的魔掌,一段时间里,两人私交甚欢。
在一个假日的晚上,赫锴与郝佳在街边大排挡吃夜宵,说来也巧,刚坐上不久,就看见伊涵同她的姐妹也走了进来,临桌而坐。当时,赫锴向她留露出了让她离开的眼神,可伊涵完全无视郝佳的存在,依然直沟沟盯着赫锴,百般献媚的样子,而且,还跟着赫锴、郝佳走出了大排挡。赫锴被她低智商的举动弄的手足无措,心生愤恨,复杂和反常的神情顿时引起了郝佳的注意,她觉得这一幕,玷污了他们纯洁的感情,戳伤了她女人的自尊,她再也容忍不了了,走上前去质问伊涵,两个女人的战斗就此开始,让赫锴倍感不妙和慌张,一边主动向郝佳解释,一边阻拦她,劝了这面劝那面……最后索性站在她们中间,把两人隔离,从而遭来了郝佳的一记闪亮的耳光,“耳光”来的正是时候,真的要感谢这记耳光,她打醒了茫然的、有些昏睡的他。自此以后,赫锴同伊涵就没有再见面。她好似有意为之和制造不和谐气氛的行径,令赫锴看清了她肮脏的动机和心肠。
人生就像一杯茶,不会苦一辈子,但总会苦一阵子。赫锴跟随领导两年后,可能是工作上改正不够,也可能是仕途不顺,由专职秘书被贬为一般秘书。
面对异常的窘境,没办法,赫锴只能安慰自己,“官场如战场,谁又能保证自己总打胜仗,成为长胜将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