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沉默。
“舟平说，她带着钱人间蒸发。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庄昭唯看看连乔，再看看凤西，一脸的古怪。“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出现在这里？”
“我没有说她人间蒸发，只是找不到。”沈舟平慢慢走进来，弯腰提起垃圾转身放到了门外。“有什么话进去再说，站在门边像什么。”
各怀心事的三人便沉默地走进了客厅。连乔讪讪着退到一旁等三人过去，犹豫了一下后伸手过去关上门，却又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居然就愣在了门边。
“你准备死在门边？”庄昭唯毫不客气地骂了过来。
不着痕迹叹了一声，连乔转回身来往客厅走。一边走一边还忍不住想，如果没有多事煮一碗面，如果在打扫时动作快些，如果，下午在做蛋糕时没有玩闹到失了控，大约，便不会碰到那两人。说不定，会永远错开。
只可惜，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
走回客厅，看着各自端坐一角的三人，连乔又生出点错觉，似乎正在进行的是一场审判，而自己便是那十恶不赦之罪人，只叫人恨不得立即送上绞刑架才能解恨。抬头，先看到的是那一碗冷掉成坨的长寿面，很搞笑。
“你为什么会在这？当初带了钱去了哪？突然又出现是为了什么？你心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庄昭唯连珠炮发。
“昭唯。”沈舟平看不惯，微微皱了眉。“做什么像在审问犯人？”
“哼，如果是犯人，我早揍得她体无完肤，哪里还能叫她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儿？”庄昭唯冷笑。
“你！”沈舟平气结。
连乔倒是平静下来，抬头看过去，不意外瞧见庄昭唯几近扭曲的脸。稍稍转了视线看沈舟平，还是温柔的表情，只是眉头轻微皱起。没有看凤西，也没那个必要。连乔笑了。
“庄昭唯，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你有什么权利知道？”
短暂的沉默过后，庄昭唯跳了起来。
“死女人，你问我有什么权利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找……”
“庄昭唯！”
站起来的是沈舟平。大约能制住庄昭唯暴走的，也只有他。钳住他的肩头，收了一贯的温润，开口时嗓音不疾不徐，语气中却有说不出的压迫。
“你醉了，适可而止吧。”
“她在一间家政公司做兼职，会来这边是因为工作需要。凤北喜欢她，我便容忍她在我的房子里进出。如果这个解释能让你满意，庄昭唯，现在，坐下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凤西冷冷开口，三言两语解释完连乔会出现的理由，庄昭唯奇迹般安静下来。挣开沈舟平的钳制面色古怪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了一番后，庄昭唯古怪一笑。
“也就是说，她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只有简单的主顾协议，对吗？”
“对。”凤西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就好。”
话落的同时，庄昭唯陡然拉住连乔的手就冲了出去。连乔猝不及防，打个踉跄后就随着庄昭唯的动作出了房子，甚至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等人站到门外的空地上，还不等她挣开，庄昭唯已经黑着脸把连乔塞进了停在路边的车里。关门，上车，落锁，车子呼啸着开了出去。
“你要做什么？”连乔忍不住皱眉。多少该腾出点时间顺便捎上那袋垃圾才是。
“闭嘴，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庄昭唯黑着脸恶狠狠道。英俊的脸庞因为怒气而变得扭曲，硬生破坏了美感。甩出句怒意十足的话后就没再开过口，只是皱紧了眉头死死盯着前方，油门却踩到了底。下山的路急且陡，过弯道时车子似乎随时会失控冲出路段。连乔铁青着脸坐定了，双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衣角，指节都隐约泛了青白。
等车子有惊无险地冲下山后，庄昭唯一脚踩死了油门。毫无征兆地刹车叫连乔因着惯性猛地撞上了车的前窗。天旋地转。
“你疯了！”连乔皱紧眉头。额上多了点湿热，用手一擦，果然是出了血。“开门，让我下车。”
“辞了工作，离凤西远点。”
“凭什么？这份工作我做得好好的，凤北也离不……”
“我让你辞了你听到没有！”庄昭唯几近歇斯底里地吼回来。“也不看看你什么样子！顶了一张叫人生厌的脸去做家政？你要不要脸！”
“开门，我要下车。”连乔安静道。
“死女人你有没有听懂我的话！我让你立刻辞掉这份工作！要钱是吗？要多少，你随便提！”
连乔准确无误地挥拳出去。并不是打上庄昭唯的鼻梁，而是身旁的车窗。玻璃稀里哗啦落了满车满地，收回手时手背上开始有红色的液体慢慢溢出来。
“放我下车。”连乔还是那么安静。
僵持许久。并不是第一次瞧见连乔的狠劲，却在这一晚莫名生了怯意。额上有血沿着眉角滑落下来，手背上还有汩汩涌出的鲜红。人还是安静地看过来，平静无澜的眸底却有陌生的阴寒滑过。泄气一般，庄昭唯狠狠咒骂一声后开了车锁。
连乔并没有急着下车。
“小时候受过伤，流血太多差点死掉。后来心里有了阴影，只要瞧见血，便会亢奋到想要毁掉所有的东西。”连乔直直望进庄昭唯的眼底，微微一笑。“庄昭唯，请你离我远点，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
施施然下了车，起脚便走。却也只走出三两步后身子被猛地拖回去。力道太大，直到后背狠狠撞上车体，连乔只觉胃中一阵翻涌，额上便似乎有更多的湿热涌了出来。庄昭唯死死压制住连乔的双手俯身贴上来，脸上是逼近边缘的疯狂。
“离你远点？你以为自己是谁，又是谁给了你这种支派我权利！你不过是个爱财如命又丑到极点的死女人！叫人反胃！”
“那你死死追着我不放又是因为什么？喜欢一个垃圾？”连乔冷嘲。
“是我先发现了你！有趣的玩具，我还没有玩够，你怎么敢随便消失！在我玩够之前，谁都不能跟我抢走你！”
嘶吼过后，便是带了侵占味十足的撕咬。没有感情没有怜惜，自然也谈不上温柔。只是纯粹地擒住连乔的唇，然后撕咬着，像极猛兽撕扯送到唇边的猎物。等到庄昭唯放弃连乔的唇抬起头来，菱唇竟然泛了红艳的光。
连乔知道，那是自己的血。舌尖探出唇边轻舔一下，唇齿间便充斥了浓浓的血腥气。很好，连乔微微笑。
“庄昭唯，你成功把我惹怒了。”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曲起膝盖狠狠顶上男人的腹部，在男人吃痛而松开双手时，连乔抡起拳来挥了出去。准确击中男人的下颌，却不肯就此松手，顺着拳头挥出的劲道一并转了身高踢，逼得男人踉跄着后退几步后继续逼近男人身前，擒住男人的手臂，矮身，错步，臂间用力直直将男人抛了出去。然后，最后一击，在男人落地时手肘狠狠扣了下去。
并没有意想中击碎骨骼的闷响。
庄昭唯在接连吃了几下后也成功火大。被人一个过肩摔抛出去简直令人愤怒到极点，以至于在看见连乔的最后一击袭来时身体忠于本能做出回应，猛然弹起的左腿挡开连乔的手肘，右腿已经跟着狠狠踢上了她的肋骨。连乔摇晃着后退了几步才站定，不甚在意地擦掉了唇角的血渍。
庄昭唯也慢慢站起来。嘴巴里有股子血腥味叫人直作呕。低头吐出两口血沫时，竟也瞧见半截碎掉的牙齿分外刺眼。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颈子，庄昭唯狠狠笑起来。
“连乔，你也成功把我惹怒了。”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冲了上去，狠狠出拳，每一下都瞄准连乔的软肋。拼上性命一般的扭打，两人似乎都忘记自己的身躯也是血肉筑成，不再回避对方挥来的拳脚，接了，再以十倍甚至百倍的气力还回去。痛感都变得迟钝了，这时候，想要把对方击倒并且从根本上羞辱到对方成了两人唯一的目的。
等到两人气喘吁吁地各退一边时，都已经挂了彩，并且严重。左肩已经麻木，庄昭唯试着动了下手臂，很好，骨折。连乔也没有好到哪里，血流了满脸，实在骇人。人也没法再站定，喘气时似乎都能听到喉咙里似乎有鼓风机在抽。
“一年前，为什么要拿了钱走！”庄昭唯嘶吼。“接近我们，难道只是为了钱？替我挡下一刀，再抽大堆的血给凤西，难道只是为了钱？说，你说啊！”
连乔的回答是俯身下去剧烈呕吐起来。那种令人窒息一般的呕吐，连身在远处的庄昭唯都看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吐完，连乔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
“连乔！”
刺耳的刹车声传来，然后，便有一道身影急急冲了来，赶在庄昭唯之前将连乔捞了起来。
“第二次，你把她打到吐血昏厥。”
沈舟平冷静地看过来，温润的脸上久违的冷意再度浮现。
“如果你想打死她，下次请多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