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再看她,又是一阵暗自吃惊,只见她浓眉大眼,玉琢的鼻尖,带弧的小嘴,脸蛋白里透红、细腻如丝,眼睛里还挂着不曾干涸的泪水,好是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再猜她的年龄,我哪里还敢叫她大姐,她不叫我大爷那真是谢天谢地了。
我看得一阵痴迷,好半天没能回过神来,这时她又是一句话瞬间把我拽回了冰冷的现实:“我跟别的同行是不一样的。”
就这句话,让我好一阵惋惜,这么年轻貌美的少女怎么就干起了这一行,真是老天不开眼糟蹋凡间圣物。
我暗自唏嘘了一阵,开始注意到她说的话,什么叫跟别的同行不一样?既然是同行,哪里来的不一样?
她大概看出来我的疑问,又补充道:“她们全身都卖了,但是我有自己的底线,我只用嘴。”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不一样,我看她还是个有理智的人,忽然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就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她:“那啥,小妹,你趁着还没陷太深赶紧出来吧,就算是随便找个人家嫁了也比那强啊。”
她摇摇头:“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有自己的苦衷。”
我不气馁,继续劝道:“是,我知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可是人生路上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你敢保证你能坚持自己的底线到什么时候?所以还是趁早回头好。”
其实当时说的这些话我自己都不能理解,毕竟我的人生阅历也就那么三两天,但我还是跟她说得很诚恳,希望她能回头。
但她不领情,又把头摇起来:“你是不会理解的。”
听到这句我顿时就来火了,我冲她喊起来:“什么叫我是不会理解的?你以为这世上就只有你很无奈吗?你知道我有多惨吗?我连家都没有,现在只能睡在这下面的桥洞里面。”说到这我竟是鼻子一酸,险些就要流下眼泪来。
她显然很吃惊,看向我,指了指地面:“这下面?”
我点了点头。
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好吧,你别说了,我会尽量的。”
然后我们沉默下来,过了很久,她突然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陆远山。”
她念叨了一声,对我说:“我叫萧若,跟我说说你的身世吧。”
我没推辞,就把自己的身世如何如何凄惨添油加醋地跟她说了一通,她听后也是唏嘘不已。
然后她也跟我把她的身世经历大概说了一下。她父亲死得早,家里只有一个母亲,患病在身,下面还有一个刚开始上学的弟弟。她没读过几天书就辍了学,一直在打工,可以说全家的担子都压在她一个弱女子身上。
我听她说完感慨不已,心想可怜之人果然必有她的可怜之处,慨叹她的生活不容易,也佩服她足够坚强,不觉间又多了几分对她的好感。我在心里幻想起来,要是有朝一日飞黄腾达了,一定要搭手帮助她好好生活。
我们后来又聊了许多闲言碎语,相互留了地址,一直到天快要泛白她才萧条地离开。
萧若走了,我又回到桥底下躺着,一夜没睡我就想趁着天还没亮透再休息一会儿,脑袋里把遇到萧若的事情零零碎碎地又想了几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费劲,接近晌午的时候苏州城已经彻底忙碌起来了,我在桥底下睡着就听桥上轰隆隆车子一辆接一辆,吵得我想睡睡不着,想醒又太困,我就这么煎熬一直到下午一两点,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就起来准备再找找工作。
我蹑手蹑脚把自己整理了一下出了桥洞,生怕让别人看见我这副落魄模样。
整个下午我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哪些地方,精神状态很差,浑浑噩噩半天就过去了,工作依然是毫无眉目。
到了傍晚天还没黑,我在路边小吃摊上匆匆吃了点东西又回到了桥洞底下躺下了。
我枕着胳膊胡思乱想,躺了没多大一会儿忽然看见桥洞口有个着装怪异的人往里面探头探脑,天有些昏,但不黑,我能看清他的容貌,只是挺让我吃惊。
这个人国字脸,浓眉,稀稀拉拉几根胡子,乍一看是个秃顶,仔细一看竟然是清朝的长辫子头型,他那根辫子缠绕在头顶上,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戴了一顶草帽。他穿着麻布大衣,把自己从下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虽然现在是初秋,但是天气怎么也算不上冷,他这副着装就让我感觉十分怪异。
他显然也看到了我,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不过看在我眼里我总觉得他缺少灵动,反而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死气。
他突然出现把我吓了一跳,我坐起来盯着他,以为他是头脑不好的流浪汉,就问他:“你干嘛?”
他听我说话把嘴一咧,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然后问我:“小兄弟可是刑鬼人?”
我一愣:“什么?”
他以为我没听清,又强调了一遍:“刑鬼人,你是不?”
我当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把眉头皱得老深,心想他肯定是认错人了,嘴上答道:“什么邢贵人,我叫陆远山,你找错人了吧。”
他好像不以为然,又问我:“怎么不是,那审魂刑鬼的书不是在你手里头吗?”
我越来越摸不着头脑,随口就问:“什么书?”话刚说完,我转念忽然想起来我们家三代单传的那本古书,他指得该不会是那个?然后我改口问道:“你说得该不会是那本《鬼法》吧?”
他一听显然更加确定了,连忙笑起来:“对对,就是《鬼法》,可算是让我找到了。”
我心里头猜疑起来,他怎么会知道《鬼法》在我手里?就我所知这本书除了我们家上面两代那可是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现如今他们都已经不在人世,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一个知道这书行踪的人?随后我转念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立马就问他:“是不是我母亲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