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万籁俱静。我换上男装,打算趁夜离开。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告诉谁我的行踪,真的是无牵无挂了,是该离开的时候了。我相信即使我走了,他也不会真的治罪沈家,姐姐也回到了郎大哥身边,玄逸也决定留在沈家,一切都没什么担忧的了。
蓦地,窗户里窜进一个黑衣人。不等我开口,来人便抱拳说道:“二皇子命小人来接姑娘!”
紧绷的心松了下来,我问道:“他还好吗?”已经过了七天,楚惊漠身上的伤应该好了。
黑衣人道:“主子的伤都好了!马车已经……”猛然他的眼神一沉,扫向门口,躲在了屏风后,抽出了剑。
我也看向了门口,过了一会,响起了几声敲门声。
“阿初!”门外高长恭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睡了吗?”
他要跟我说什么?是道歉还是……脑袋一片混乱。我看着门口,蓦然想起这七天他对玲珑的点点滴滴。硬着心别开了脸,对黑衣人道:“带我走吧!”不要再留恋了,事情到了今天已经很明显了。
黑衣人点头,带我从窗口飞出去,几乎是同时我听见了身后的开门声,心紧紧的一抽,不让自己回头。转瞬间黑衣人带着我跃上墙头,过了几条街,停了一辆马车。
一进马车,入眼的就是楚惊漠得意的笑脸。
“哼,上次胆子不小嘛!我的屁股到现在还痛!”他紧紧的搂住我,“我们回柔然!”
看见他平安无事,我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狠狠的点点头。“回柔然!”几天的泪水就这么流出来,我紧紧的抱着他,从来没想过,一直在我身边的会是他。
寂静的街道,只有马车快速行进的声音。“睡一会吧!路程还很远!”他轻抚着我的眼睛。
“你这次来北齐,是为了朝贺新帝继位吗?”依偎在一起,心渐渐平复下来。
楚惊漠轻叹道:“只是一部分的原因!两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却又拉不下脸回来找你!终于等到了这次宴会,我告诉自己,这次去北齐是不得已的,必须去!所以,我就来这里了!”
我啼笑皆非的听着他的话。他喃喃道:“两年来,我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真的不是很想你!”
转头看着他,我哽噎的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反身抱住他,这个冷漠的人怎么会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我轻声道:“回柔然后,我们再不离开了!”
楚惊漠更加用力的搂住我,“这是你说的!”
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下了马车才知道原来柔然比想象中的还要美好,广袤的一望无际的草地,平坦的一眼望不到边际。碧绿的草地上,白色的毡帐如朵朵白云撒落在草地上,远处还可望见堆积着雪的高山,更有数以万千的牛羊和健壮的马匹。
楚惊漠把马车停在了一处坡下,拿出一套衣服给我。“赶快换上,待会我带你四处看看!”说罢,他也拿出一套衣服换上,转眼间,已经是个游牧人的打扮了。
“怎么还不换?”他扭头见我,奇怪的说道。
我嚷道:“你在这里,我怎么换?”
闻言,他不客气的笑了起来,“干巴巴的身材有什么好看的?快换!我背对着你,绝对不偷看!”说着,他便转过身去,两手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边换,边戒备的看他一眼,好不容易换上了。“好了!”我松口气的对着他的后背说道。
他转过身,我愣了一下,噗哧笑了出来。“你干嘛啊?”他的下巴粘上了络腮胡子,头发也编成辫,斜在左边,头上戴上了一顶毡帽。他咧嘴一笑,“以后我都会是这样子!”他的大半个脸都被胡子掩住了,帽子又盖住了半个头,差不多只剩下眼睛和鼻子了。
“为什么?”我好奇的问道。
他拆下我的头发,开始编起辫子。“不为什么!只想过我们的日子!”
不一会,我便像一个新疆人似的,满头的辫子,他又拿出一顶小巧的红色帽子戴在我头上。他端详我好一会,满意的一笑,“好了!下去吧!”
跳下了马车,便闻道青草味混合牛羊身上的味道,一种很粗旷的感觉。
“知道怎么跟公主回话吗?”楚惊漠问道。
这个人就是昨晚的黑衣人,现在也是一身草原装扮。“属下明白!绝不会透露二皇子的行踪!”
“很好!去吧!”楚惊漠弯起嘴角,看着我。“以后,我们就过着放羊、牧马的日子!”
我笑着点头,开始期待这样的生活。
楚惊漠带我到了两张毡帐前,笑道:“这就是我们的新家!进去看看!”
掀开帘子进去,正对帘子的前方铺着的是厚厚的皮毛,还有一床锦被。左面是箱子和一张低矮的桌子,上面放着一面古朴的铜镜,中间有一个高高的香炉。
“喜欢吗?”他问。
“喜欢!好喜欢!”我跑到皮毛上躺了躺,很柔软、舒服。
他斜倚在帘子前,“怎么办?”
“什么?”我爬在皮毛上,脸颊摩挲着柔软的毛,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
“现在的我只是个穷光蛋了!以后要怎么养你和我们的孩子?”他啧啧有声的摇着头,“你说该怎么办?”
我笑骂道:“谁要跟你有孩子了!乱讲!”
楚惊漠笑开了,“我有说是你和我生的孩子吗?”
“你这叫胡搅蛮缠、强词夺理!”我皱皱鼻子。
楚惊漠大步走来,一把拽起我,笑道:“还是先养活我们自己吧!”拉着我出去,走在软软的草地上,吹着柔柔的轻风,再看看湛蓝的天空,心情也开阔起来,我跟着他走着。
到了一处毡帐前,有一个妇人和一个少女在低着头。
“大娘!”楚惊漠一把搂住我,“我们是夫妻,从远地方迁来的!不知道您要不要请牧工!”
妇人抬头,和蔼的一笑。“你们会干什么?”
楚惊漠张口就道:“挤奶、剪羊毛、放牧,这些我们都会!还能打猎!”我愣了一下,补充道:“还能接生!”
此话一出,我和楚惊漠互相看着,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大娘也笑开了,“好吧!正好找不到人帮忙!”
“乌玛朵,去告诉你爹爹和哥哥,找到了帮手!明天就能开工了!”妇人对少女说道,“让他们赶快回来吧!”
乌玛朵的眼神从一开始就黏在了楚惊漠身上,我在一旁笑看着少女,楚惊漠的魅力不小啊,大胡子也能吸引少女的目光。楚惊漠对我一笑,在我耳边低语道:“你真的会接生?”
我好笑的问道:“那你呢?挤奶、剪羊毛、放牧这些都会?”
他轻咳一声,“当然……不会!不这么说,谁肯用我们!”
“同理啊,我虽然没接生过,但好歹也是大夫!”我笑呵呵的说道。
“小伙子,你叫什么?”大娘问道。
“我叫阿古浑,她叫布云纳!”楚惊漠随口就蹦出了两个名字,还对我笑笑。
大娘笑道:“才成婚不久吧?”
他厚脸皮的点点头,“好不容易才让她点头答应的!”
我以手肘顶了顶他的侧腰,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大娘,你家喂了多少牛羊?”
“不多!五千多只羊,还有几百匹马!”大娘非常谦虚的说道。
到了晚上,牧家的男主人及儿子回来了,牧民大多生性豪放、热情,硬是留住我们吃烤羊肉、喝马奶,围着篝火大声笑谈着,还招来其他牧民来一块同乐。
过了几天,我才知道所谓的五千只羊和几百匹马有多难搞。每天挤羊奶挤到手软,楚惊漠比我还惨,给羊剪羊毛,一开始羊的毛豆被他剪的光了,我哈哈大笑的看着他拿着剪刀的窘态,明明就是一只肥大的羊,经他的手之后就成了一只小羊。正在我笑他的时候,一不小心,羊奶便扑哧一下,喷了我一脸,见状,他反过来不客气的大笑着,胡子被他吹得老高,他只差爬到地上锤地大笑了。
我恼的瞪他一眼,他便立刻合上了嘴巴,一副拼命忍笑的表情。
每天累的没有时间多想什么,都是倒头大睡,一夜好眠。我没想到的是他的变化这么大,一直以为他是冰山似的人,到了草原才知道他身上流着的是游牧民族的血,骨子里是豪放的、不羁的,是权力、身份禁锢了他的本性。或许,只有在这片无际的草原上,他才能毫无顾忌的展露他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