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感觉很冷,伸手摸摸床面,暖烘烘的“人炉”已不知去向。我起身,点燃灯盏,他去哪里了?听见外室有低沉的说话声,我下床走到外室,刚好见一个黑衣人跳出窗户。
高长恭赶忙来到我身边,拿手捂住我的嘴巴。“不许叫!”
我扒下他的手,嘟起嘴。“我又没说我要叫!你总是以自我为中心!”
高长恭拧眉看着我,过了一会,门外又有了动静。他一把抱起我,走进内室。“你干嘛啊!放我下来!”我不自在的扭动着要下来,脸又不争气的烫了起来,这样的贴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薰香味。他把我放在床上,轻轻的为我盖上被子。“睡吧!我有事要出去!”他把灯吹灭。
“你要小心一点!”我犹豫了一下,看着黑暗中的影子。“我等你回来!”
他步子一顿,声音也冷了几分,又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不用了!今晚本王不回来了!”
真是讨厌!我拿起枕头冲他的后背丢过去,遂转过身背对着他。不知道他又怎么了,说翻脸就翻脸,一点都不讨喜!一会,听见房门静静的关上了。
躺在床上辗转反复难入眠,一般沾上黑衣人都不会是什么好事。高洋真的快死了?那么高长恭要办的事情一定跟这个有关,他一向与太子交好,一定是站在太子一边。而太子年幼,宅心仁厚,难免会有人想趁机作乱。会不会是有人想篡位?会是谁?六王爷高演还是九王爷高湛?锤锤自己的脑袋,会不会想象力丰富了点?
“睡吧!”我对自己说,尽管没有困意,还是闭着眼睛。“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数着数着就见一群白羊奔了过来,咩咩的叫个不停。正想着烤全羊,忽然见白羊身上染上了鲜红的血,随后羊又变成了高长恭,浑身是血,在对我微笑。
心下一惊,他怎么变成羊了?一个战栗,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是一场可笑的梦境,可他浑身是血的样子却深深刻在我脑中,该不会真的有什么事情吧?坏的不灵,好的灵,只要他对我微笑就好!我跪在床上,紧闭双眼,双手虔诚的祈祷着,末了,画了个十字架。“阿门!”
“小姐,你醒了?”丫鬟推门进来,端着一盆水。
我下床,“没事了!你先出去吧!”许是自己没习惯人伺候吧,总觉得浑身不舒服,要是翠苗在就好了。
找了身男装换上,头发束起来,用白玉簪子固定。呼了口气,还是男装比较舒服,那些复杂的发髻,我怎么也学不会要如何梳成。反正也已经拆穿,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小姐,可以用膳了!”一个丫鬟来通报。
我点点头,走了出去。走到前厅,就见十几个丫鬟分别站在两边,满满一大桌子饭菜,丰盛至极。爹和娘站在一旁,沈玄逸也吊儿郎当的环胸站在一旁。
“你们这是干嘛?”我走进饭厅,好大排场,好紧张的气氛。
爹看了看我身后,“王爷呢?”
原来如此啊!我直接落座,笑道:“他有事出去了!爹、娘,玄逸,你们都坐啊!不用等他了!”哼,不用我等,就给你吃剩饭。我每道菜都扒拉几筷子,管你什么劳什子‘本王’的。
“呃,谨儿啊,你跟王爷吵架了?”娘犹豫了一下,有点不安的问道。
我从饭里抬头,“没有啊!怎么了?”
爹咳了一声,说道:“谨儿,不要说他是王爷了,就算是个普通人,你也应该尊称一声夫君的!女子在家从父,父死从兄,出嫁从夫,千万要谨记这一点!王府不比普通人家,更注重这些!”
沈玄逸敲敲碗,“好了,你就别对她说教了!吃饭也不让人耳根清静!真是越老越唠叨!”
爹一口饭噎住,呛得直咳。“你……你懂什么!”
娘给他拍背、顺气,端水,“老爷别生气!”
“哎呀,好热闹啊!”一声洪亮的声音响起,“看来是赶上吃早膳了!”
“老头子?”我和沈玄逸异口同声的叫道,“你怎么来了?”
老头子笑呵呵的走来,“沈老爷,不介意吧!”
爹笑道:“哪能!来人,再添副碗筷!”
老头子坐在我身边,打量了我一阵。“感觉怎么样?”
我点点头,“我很好!不用担心!”
“你怎么来了?”我问道,“也没告诉我一声!”
沈玄逸也凑过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来找我!”
老头子老神在在的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也!吃饭吧,我很久没吃过一顿省心饭了!”
吃过饭,我带着老头子去了郎府,希望更能尽快治好他的病。经老头子诊断,他的确是中了慢性毒药,杀人不见血。而我的药方都没错,所以一切只能慢慢来。
“丫头,你还惦记他?”从郎府出来,老头子皱着眉毛,一本正经的样子。
我拽拽他的胡子,“臭老头,你胡说什么!你怎么这么爱翻旧账啊?我跟郎大哥就不能是朋友吗?”
老头子呲牙咧嘴的把胡子从我手里拽出来,“朋友?那你跟惊漠就不能是朋友?”
想起那天他冰冷的神情,心里还是有些难过。我总算能了解当不成情人,也绝对当不成朋友这句话的真伪了。光是他那天比北极寒冰还要冷上万倍的脸,我就知道,从此只跟他只能是形同陌路了。
“老头子,玉鸩宫的尊主换成沈汶麟了,你知不知道?”我问道。
老头子面色凝重起来,“略有耳闻,这两年,惊漠不在北齐,宫里的事情自然也不是他在掌管!而沈汶麟真名叫郁久闾铁那,是柔然皇族中人!自小失去父母,是家里仆人养大的,是在惋幽的庇护下长大的!”
“他也是皇子?”我惊讶的问道,没想到他的来头这么大,那姐姐要是真在他手里要怎么办?
“算是吧!他爷爷曾贵为皇太子,但未到即位便死了!皇位自然是旁落了!”老头子说道,“你不会平白问起他,发生什么事了?”
我叹道:“姐姐失踪了!我怀疑是沈汶麟抓走的!”
老头子皱眉,“若真是他,事情就不好办了!他性子偏激,对于看中的东西,一定要得手!”
“祁太医,快随奴才回宫!”正说着,一辆马车停在我们旁边,里面坐着个太监。一听到回宫,我便想起了高长恭,他到现在也没回,是不是也在宫里?
老头子上了马车,我也忙不迭的跟着爬上马车。
“大胆!你是何人,快下去!”太监见我上了马车,连忙喝道。
我冲老头子横眉竖目,他笑道:“王公公,这是我那小药童,有他在,我看诊治病会事半功倍!”
王公公这才半信半疑的打量我半天,勉强是同意了。
马车直奔向邺城的宫殿,通过层层检查,终于到达了高洋的寝宫。金碧辉煌的宫殿沐浴在阳光下,光辉万丈,一群看似皇室的王爷、皇子们守候在一旁的偏殿。经过的时候,能认出的就只有六王爷高演、九王爷高湛,高长恭并不在其中,他去了哪里?
老头子悄声道:“低头,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看,知道吗?”
我连忙低下头,进了房门,搜过身,跟着老头子进去了。
“回皇后、太子,祁神医到了!”王公公高喝一声。
我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屋里自是万分奢华、华丽,浓厚的中药味布满屋子。几名太医在一旁小声讨论着,龙床上躺着一个男人,想必就是高洋了,大大出乎意料的是高洋不是个美男子,相貌平平,脸色蜡黄、枯瘦。一位美貌妇人在一旁照顾着高洋,应该是皇后吧!太子高殷也在一旁,还有一个女子站在高殷旁边,看不见样子。
看这阵仗,难道高洋真的要死了吗?
“祁神医,你要治好父皇啊!”太子高殷几步走来,脸上十分着急。
老头子道:“下官一定尽力!”说着,走到了床边,开始诊脉。
我跟着老头子上前,高洋浑浊的双眼半闭,有气无力的说道:“神医,你看朕还有得救吗?”语气中没有一般帝王向往长生的调调,反而状似悠闲的问道。
老头子说道:“皇上心中已经有数,下官也不必多言!”
“澜儿,你怎么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太子高殷忽然说道,“太医,快来一下!”
我扭头一看,顿时愣住了,那个身穿华服,靠在高殷怀里的女子竟是七澜。我不自觉的上前一步,高殷抬头看我,愣了一下,随即道:“来帮忙!”
扶着七澜到了偏室的床上,高殷细心的为她盖上被子,柔声道:“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待会再来!”
七澜点点头,目光一转,见到我,更是怔愣住了。“初谨,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