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
未发生与将到来之意。
若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
她眼中所看到的未来,是坏的未来。
是某个男人戏虐的未来。
是某个悲剧上演的未来。
是某个末日参合的未来。
那样的未来。
看不到喜悦。
听不到笑声。
触不到希望。
绝望与腐臭,遍地横行。
她讨厌这样的未来。
她害怕这样的未来。
她憎恨这样的未来。
每一天的每一天,那样的噩梦都将她惊醒。
让她沉沦其中。
让她摆脱不得。
让她不能自拔。
所以她行动了……所以她试图反抗……
然而……
事实的绝望让她近乎崩溃。
那样的未来根本没有希望。
那样的未来根本不能摆脱。
她就如航行在大海中的孤舟般,随时有被覆舟的可能。
但这意味着就此放弃吗?
是的,她曾这么想过。
她曾试图做出妥协,结果,事情的最后总不能如她所愿。
她只会更加的痛苦。
身心疲惫的她,就如丧失了斗志的野犬般。
最后……
仅余下……
遍体鳞伤的伤口。
甚至……
连抚摸伤口的双臂都没有。
野鸦痛哭之后会余下什么?
孤独?
绝望?
还是无助?
不,是什么都没有。
所以才可悲。
挣扎、反抗似乎都成了可耻之事。
它们在彰显着她的无知。
她的无能。
她的无助。
然而,她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去尝试。
去触碰。
去开辟。
苦难的日子就像没有尽头般,于是她终于理解了。
她没有那样的能力。
她没有那样的才能。
她没有那样的气度。
她只是个可悲的女人,她只是她舞台剧中的丑小鸭。
更可怕的是。
越是尝试,就越是绝望。
到头来,张开的双手什么都捉不住。
宠物没了,朋友没了,父母没了,恩师没了。
她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已经不止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询问自己,然而却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是因为自己试图反抗的错?
是因为自己幻想改变的错?
还是因为自己希望改变未来的缘故?
不知道。
所以才烦恼、所以才厌恶、所以才憎恨。
到头来,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
不,该说比这失去的东西更多。
如此,便让人怀疑,守护的价值真有意义吗?
试图反抗的努力真的值得歌颂吗?
仔细想想,这样的事情还真是残酷。
付出便有回报。
以此沾满双手的代价,却被告知这是可悲的谎言,着实让人心凉。
其实,思量这些,根本就没有意义。
拯救也好、给予也罢,从一开始就没有意义。
不错,万事万物本就没有意义。
人的理想,人的意念,甚至人的出生!
越是在乎、越是计较,恐怕最后连唯一的价值都为之失去吧。
那么。
与其在此之前空舔伤口、细数失去,还不如从现在开始就思量价值的意义。
是的,唯一还算有分量的恐怕就只有那样的东西了。
人的意义、人的价值、人的理想,恐怕全在这里。
那么,就去创造吧。
那么,就去战斗吧。
那么,就去传达吧。
理想与意志。
只要找到能很好继承,很好发扬的人,便能永久长存。
所谓的未来改变,不正是这么回事吧?
不要去在乎过程,也不要怕失去。
跨越同伴的尸体、粉碎信赖的意志、击破失去的保护。
如此,定能触碰新的未来。
如此,就算自己不在了。
那样的世界,也是美好的。
啊啊,真想能亲眼看到呢……
那样的世界。
……
……
心很疼。
呼吸就像要停止般。
全身骨架在咆哮。
支撑起自己什么的,一样也没有。
为什么?
明明以前没有这样的感觉。
为什么此刻,会有如此强烈的感情?
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子的缘故吗?
磅礴的大雨此刻也似乎冲不走陆十郎的感思。
不可思议地。
他现在正被眼前的这个女子深深迷恋着。
并不是喜欢啊、暗恋啊那种肤浅之物。
而是一种无法表达、难以抑制,该称之为‘同情’的东西吧?
同情?
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感情?
该说,是什么让自己产生同情她的想法?
是因为下雨而产生感伤的缘故?
还是因为四周环境无意识的暗示?
抑或,只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感情的泛滥?
不懂。
感情的理解从来不是陆十郎的强项。
他被叫得最多的外号就是笨蛋与呆瓜。
那并不是与聪明相称的名字。
但,实际上。
陆十郎是知道的。
只是他不肯承认罢了。
是因为眼前的女子哭了。
原本以为是淋雨的缘故,但仔细看下,雨水根本就没有那样沉重的分量。
人的眼睛。
人的感情,人的思念,人的情绪最能反映其中。
而最能包含这一切的东西,便是眼泪。
那不是区区参合粉尘的雨水能比拟的。
女子哭了。
无声的哭了。
无助的哭了。
如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
哭得那么的野蛮,哭得那么的让人没有准备,哭得那么的让人手足无措。
为什么?
明明什么都还不知道,但陆十郎已经紧握起了双手。
内心很烦。
感情在咆哮。
不明就里,让人厌恶。
总感到眼前的维多利亚修女就像要去很远的地方一样。
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伸手不可触及。
真是的。
自己到底怎么了?
这种就像要撕开心胸的烦躁感,自己到底怎么了?
像是要找到宣泄的出口般,陆十郎张开了双臂。
他的做法很简单。
该说是近乎野蛮与残暴了。
而且,这种做法根本就不符合他的性子,但他还是那样做了。
他紧紧拥抱起眼前的维多利亚修女。
紧紧地、用力地,就像要把她挤入自己的胸膛般。
那股可怕的力度,让无声哭泣中的维多利亚修女清醒了过来。
她满脸的迷茫,满脸的呆滞,最终还是反应了过来。
伴随着的不是羞愤与气恼,相反而是某种解脱与明白。
是啊。
在很久很久以前。
在自己试图做出反抗,试图改变未来之前。
她就不止一次已经‘看’到这一幕。
只是,没有现在般的清晰。
那时看到的一幕不过是模糊的残影,对于何人会拥抱自己,当时的自己还看不清。
但正因此,有很多的幻想,很多的思考。
思考拥抱人的身份、思考拥抱人的感情、思考拥抱人的情绪。
但实际发生。
却没有想象中的华丽,没有想象中的心动。
更多的是平淡和安静。
然而却有那么一点点东西混杂其中。
嗯,是什么东西呢?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所以当时自己看到那个未来被拥抱的自己,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那么,自己现在也一定在露出这样的表情吧?
安心。
名为‘安心’的这种感情,此刻正遍及维多利亚修女身心。
“谢谢你,十郎,你还真是善良呢。可以的话,真想早点遇到你呢,不以现在的身份,不在乎双方间的年龄差,或许,所谓的恋爱就是这么回事吧。可惜,事情总不能让人如愿,但正因此,才有所谓的期盼吧?”
感受着眼前少年的体温与还不算强壮的体魄,维多利亚修女笑了。
笑得那么的可爱,那么的温馨。
接着,陆十郎感到某片柔软的花瓣触碰在他嘴边,不知是不是幻觉,他似乎还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别了,十郎。还有,请把现在发生的事情忘了吧,就当是发了一个醒后不再记得的梦。”
声音在低鸣,最后越变越小。
不,变小的不是声音,而是陆十郎的意识。
那一瞬间,陆十郎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