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总是凄冷的,林如是扭上校服领口的第一颗扣子,缩了缩脖子,缓缓往车站走去,这种天气估计会下小雨。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虽然很轻,但在无人的车站显得很突兀。林如是并没有回头,是冠玉吗?换作以前她一定笃定是他,高中的三年几乎是他陪自己一路走来的,但现在..她转过身,果然看见了一个人一手插兜,背着斜挎包靠在站牌那,这是冠玉不变的姿势。
习惯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可惜那不是他。冠玉3个月前就消失了,手机网络宿舍家里全无踪迹,连一声招呼都没留下,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那个曾经说要陪自己做一辈子公交车的大男孩竟然人间蒸发。她不由自嘲又一个骗子离开了自己。第一个她就当她死了。
就这样站了10分钟,公交车总算来了,她还是习惯性的看了一眼旁边,冠玉喜欢在这个时候将剩下的可乐一口喝尽,将可乐罐以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投进垃圾桶,才上了公车。
她坐在离车门很近的位置,冠玉就站在她身旁,扶着她的椅背。说来他也是个怪人有空位也不愿坐,她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人家直接一个白眼说什么留给老弱病残。冠玉的心思她多少知道,他们是发小十几年都在一起读书玩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开心的不开心的全都向对方毫无保留的传达,很多人都会起哄他们的关系,但他们从未想越界,这种友谊高于亲情更高于爱情,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她如此冠玉也如此。
她将耳机和MP3取出来,放上音乐,然后有些疲惫的将头靠在窗户上,静心地看外面地风景,隔着一层流动的玻璃远远看那些忙碌的人群,看那些流逝的街景,那种感觉很特别。公交车经过菜市场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两个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她的视线,她的瞳孔骤缩,此刻绝对没什么是比他们更特别的。他们十指相扣在离自己视线不到5米的距离擦身而过,公交车根本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就急速朝前驶去,“操!”林如是敲着玻璃窗恨不得爆粗口了。她扯下耳机手心都被她攥出了冷汗,这没由来的紧迫感压得她心慌甚至不知所措。
——绝对没有看错,是那两个人,爸妈不认识也绝对不会忘了这两张脸。冠玉和仓央?林如是揉了揉发昏的脑袋,天啊!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十指相扣的真是他们吗?一个是自己处了二十年突然消失的发小,另一个是自己信任掏心的闺蜜却突然出卖她的背叛者。他们到底..。到底在瞒着些什么?
本来仓央是想要直接去菜场的,但是冠玉非得陪着她去超市,不去还闹小性子。虽然仓央不想将他暴露在外界,但觉得一直将冠玉丢在家里一定会憋出病,搞不好他还会气她,他不开心自己更不开心,想着今天是周一那个女人应该还在读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在菜市场这种需要讨价还价的地方,冠玉的颜值估计能帮她省下不少钱。
“我不去。”冠玉背对着她小声的抗议。
“就说一句便宜点会要了你的命吗?”仓央拽着他的衣角,然后堆着笑容看着眼前这位卖菜的大婶。“大妈?就不能..”
“叫谁大妈呢?”卖菜大婶直接打断她。
好一记傲娇的自欺欺人。我忍..“那个..”还未等仓央开口,前面两个菜篮子顿时飞得老高,那绿油油的菜叶像天女散花一般以一种最残暴最华丽的方式洒在了泥泞的水泥地上任由过往的行人踩踏碾压,两个竹篮更是直接滚飞菜市场。仓央前一秒还在震惊当中,后一秒就跌进那个熟悉的怀抱。
“谁让你吼我女人!”冠玉他眉头紧锁,一双眼睛露出凌厉的光芒,气氛是如此的压抑,空气仿佛像是凝固了一般,大婶以为对方是混黑帮的,吓得连菜都顾不上直接跑。
仓央听不见声音但从他起伏的胸腔知道他又暴走了。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开始担心那个曾经温婉如玉的冠玉被她磨去了心智变得暴躁敏感,她看着周围人用不同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这种罪恶感让她难过又心疼。她锁住了他,却让他变得孤僻抑郁,他用这种病态的方式一味护着她,长期缺乏安全感让他甘愿困在自己所设的心牢里,但同时他也抛弃了这个社会,不让他交际,冠玉迟早会是个精神病,一个废人。
仓央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安抚起这只受伤的小兽来。“别闹了,我没生气,我们走吧。”她露出一个ok的笑容,将他带出人群。冠玉任由她牵着,呆呆的看着自己掌心中的那只小手,这种温暖和归属感让他心情又变得晴朗起来,她一人在乎就够了,仓央开心他就开心。
“仓仓,我们以后别来这里了,他们对你不好我不喜欢这。”
她笑得无奈,苦涩的应了一声。——对不起,冠玉。
走到半路冠玉突然兴奋的看着她,“仓仓!有了!”
“有什么?”
“我们去超市买现成的菜吧,仓仓就不用讨价还价了,就不会有老太婆,你就不会被凶,我也不用出卖色相,你和我都不会生气。”他一连串的说完为自己机智的想法感到自豪,一副等着被仓央表扬的小表情。
仓央不悦的皱皱眉,这家伙再讲什么鬼东西。“冠玉,你讲慢点,我读不出来你的意思。”
“哦!”冠玉反应过来,又一字一字慢慢重复一遍。
仓央盯着他的嘴唇看得很认真,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似乎每一下细微的颤动,都轻轻地犹如羽毛,两汪清水似的眸子,虽然总是淡淡的看人,却有说不出的明澈。冠玉说得简直口干舌燥,不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道炽热的目光,她刚一抬头冠玉就别过头,眼神飘忽不定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连耳根都隐隐红了。——切,害羞个屁,想吻就吻啊。仓央直直的看着他恨不得将他看出个洞。
“仓.仓仓.可以吗?”冠玉小心翼翼的问着。
仓央双手环抱胸前,“不可以哦。”
“我很快的,你知道我忍不住。”他期待的眨眨眼睛。
“可我不想,怎么办?”
“你嫌弃吗?”冠玉表示很受伤。
“我嫌贵,超市的菜我买不起。”
他恍然大悟的反应过来,“啊?你说这个啊。”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她挑挑眉。
冠玉整张脸都瘪了下来,小白脸上泛起一片红晕,一双眼极为哀怨地看着别处,委屈得像个小媳妇。
“还不走?你不吃饭啊?”
“你不是嫌超市菜贵吗?”他不看她,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他……他居然冷落她?
“难道不贵吗?我每天得供你吃供你喝,这些不都要钱啊!”仓央跟他撅起来。
“我自己会赚钱,你的钱我都存着。”说完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卡里有50万,密码是你生日,其中20万是你给我的,其余30万都给你。他难得地发脾气对她大声,他冷冷地看看她,声音也变得冰冷。
仓央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只觉得苦涩的胆汁直往嘴里涌,鼻子一酸,两行泪珠啪嗒啪嗒滚落下来。在那一刻冠玉听到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摔下来,掉落在自己的心里摔得粉碎的声音。满心房的玻璃碎片,像是谁用手在自己的心脏上用力地捏了一把,于是那些碎片就全部深深地插进心脏里面去。
是痛吗?连痛字都觉得形容不了。
他绕到她身后,冷不防抱着她,薄薄的唇在她脖子上轻轻蹭着。
仓央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冠玉有些狼狈的一个踉跄,还未隐藏好情绪就睁开眼睛,使得她清清楚楚的看见一种叫做“痛苦”的东西。
“冠玉,我讨厌你。”
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未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面。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
——怎么办我爱你爱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