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早自习堂,浦湘波在班里讲了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显神通,把头割下来甩在天空游十万八千里……结果,安头时由于慌张把头安反了。他把脸朝背后,后脑勺朝前。”
“哈哈哈。”哄堂大笑。
“那他怎么走路?”
“那不是人往前走,眼睛向后看吗?”
浦湘波说:“对。在现实生活中也有这样的人。他们老是眼睛向后看,看不到前景。”一双双小眼睛眨了起来。
浦湘波接着说:
“有的同学心想,反正我们班也不中了,反正我是个落后分子了,就是看不到自己在进步。”
有的同学还在笑,有的同学在转动眼珠子。
陈二姐像一只小牛犊直喘粗气,坐卧不安。
这一天,陈二姐要跟厂里的汽车到上海去。老师没有准许,她就没有去。浦湘波表扬了她,她捂着嘴偷偷地笑。“我要调位子!”
浦湘波不同意:“你不还批评王贵帆乱调位子吗?”
她说:“别人要讲,我就回原位。”
后来她还没坐下,就挎着包回原位了。认真听课认真记笔记。
“叫你当个组长,能不能把一个组带好?”
“哎,我不行,”她摇摇头咧着嘴笑着说。
十二
黑板上,女生们给浦湘波贴了个红条子,旁边写个双“喜”字。浦湘波红着脸说:“是哪一个贴的?”
一群女生推推搡搡哈哈大笑。“我也不知道是哪一个贴的。”卜飞鼓鼓眼说。
“走走走。”李英快嘴道,女生们都跟着她起哄出去了。浦湘波心想:早熟的孩子容易走邪道!现在还不能着手解决李英问题。因为班里还没有稳住。首先必须抓男同学,他们对课堂纪律威胁很大。
陈继飞上课吃瓜子,讲话。浦湘波给他父亲写条子。他恳求道:“下次保证不犯了。”
浦湘波想想,把条子撕掉了。
家访是很有必要的。
晚上,浦湘波家访了刘小华、温东寿、谭健、李富钢家。
刘小华下午第2节课钓鱼去了。这孩子是1959年生的,在班里是个大个子,皮肤黑黑的,不爱讲话。他母亲扇动着脸上绽开的皱纹说:“我家小华很老实,就是脾气犟得很,学习也不中。老师你要好好教育教育他。”
温东寿父亲是个干部,胖乎乎的脸膛,讲话带着喉音。“我们就他一个最小,惯些……”
温东寿在一旁扣着指甲,腼腆地笑着。
谭健这孩子生得很粗壮,笑起来像煮粥一般,两只牛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个愣头青,上午跟李富钢干了架。他母亲伸着圆滚滚的大手说道:“小谭健唉,你跟好人学好人,再跟蚂蜂学咬人,我来家一下把你剁死!”
她在饭店里工作,说话就像剁骨头。
李福钢家就在隔壁。父亲李正威是个轧钢工人,大大的脑袋高高的个头,长形的脸。“李福钢,老师的话你可听到咧?不好好学习,再跟人吵嘴打架,回来家不想吃饭!”
声音是严威的。
她母亲瘦瘦的脸膛,尖尖的嘴,穿着、谈吐都很爽利。她对浦湘波说:“孩子不管不上路。”
浦湘波和他们谈话很随便,投机。他们说,现在工厂里好像没人管,规章制度不敢抓,生产质量都上不上去。浦湘波想:学校不也有这种现象吗?
十三
刘小华和葛传荣打起架来。
原因是:刘小华做数学作业,把葛传荣的三角尺拿去了。葛传荣要,刘小华气着说:“就不给你!”葛传荣和他顶起来:“你不能买?用人家的东西倒快活。”
刘小华说他“山精”(方言,即炫耀自己。),他说刘小华父亲死了。刘小华跳起来,把他揪住捺在地,举手就打。
浦湘波喝道:“干什么!”喝住两人。刘小华跑到一边嚎哭起来,哭得很伤心。
刘小华的好朋友常永忠说:
“他说他父亲死了,他当然生气。”
浦湘波批评了葛传荣,刘小华止住了泪水。浦湘波说:“刘小华错误比葛传荣大。为什么这样说呢?你动手打人了。打人是不允许的!”
刘小华不吭声。
刘小华上课时好做小动作,学习成绩很差。任课教师经常说:“后面那个大个子就是动弹不停。”
浦湘波找他谈几次不生效。这一天出早操,大个子刘小华拖在后面。浦湘波发火了:“你可像个国民党逃兵!”
刘小华顶起来:“你能得很,谁要你管。”
“我是班主任,我不管谁管!”
“就不要你管!”
出操回教室的路上,浦湘波想:该怎么收拾这个败局呢?同学们进教室坐下来了。浦湘波说:“我今天犯了错误,不该叫刘晓华‘国民党逃兵’。刘小华同学很直率,受了刺激,才和我顶嘴的……”
刘小华把头理在桌面上。打这起,上课一反常态,很遵守纪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