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湘波把杜铮铮叫出教室。“我请你画一张画子。”“画什么画子呀？”杜錚錚轻声问道。
“给我画两只船，一只船迎着风浪前进，一只船停在岸边。”
浦湘波用手指在地上画个示意图，交代她不要画得多好，只要是个草图就行了。汪玲趴在桌子上，两只大眼睛焦灼地望着杜铮铮：你快回来呀，浦老师在向你说什么？她和杜铮铮比较好。心想，老师找杜铮铮，肯定了解有关她的事，讲有关她的事情。待她问杜铮铮时，却大大失望。原来连她一个字也没提。但是，她放不下心，对杜铮铮说：“叫你画你就快点画呗，画出来看他说些什么。”
杜铮铮没有作声。汪玲又说：“你快点把它画出来，我们研究研究，里面肯定有文章。”
午饭碗一丢，汪玲就背书包到杜铮铮家去。杜铮铮也三口并两口地吃完饭，画起图来。铅笔在白纸上沙沙地响着，一只小船出来了，靠在岸边。又一只小船出来了，迎着风浪在行驶。
“这是什么意思呀？”
汪玲拿着画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却寻不出道理来。欣赏家杨秀娟端着饭碗瞅着。她从来没见过女儿画过这样的画子，询问了一番，也找不到结论。汪玲手托着腮帮，出神地想着，杨秀娟嘴嘟哝着：“这个老师也真怪。”
“一只船靠在岸边，一只船迎着风浪……”
汪玲嘴里念着，一双大眼睛扑闪个不停。她们只好去问浦老师。浦湘波朗诵诗般的道：
“在生活的激流中，谁如果不敢扬起理想的风帆，谁生命的船就会搁浅在时代的彼岸！”
“谁说的？”
“英雄人物欧阳海。”
汪玲瞪出一双惊奋的大眼睛。浦湘波接着说：“我们这个社会，就是在风浪中前进的，我们要做开顶风船的角色！”
汪玲太激动了。她要把这些鼓舞人心的语言记到日记本上去，铭刻在心间。
是的，生活的激流在冲击着她，她要扬起理想的风帆，不能搁浅在岸边。她使劲地摇晃着杜铮铮的肩头：“我们要敢做开顶风船的角色啊。”
杜铮铮的身体强烈地震动了下。
九
这天晚上，浦湘波带王贵帆家访了4家：陈继飞、王壬寅、邵英烈、陆志祥家。
陈继飞父亲是废墟站的工人，1959年的义务兵退伍。他说陈继飞小时候得过软骨风。他严肃地敲打陈继飞的头说：“要是在旧社会，像你讨饭都没路！不好好学习，不走正道，对得起谁？”
隔壁是王壬寅家，王壬寅父亲是个技术员。也是个高个子，略显胖一些，头发稀稀的覆盖着秃顶。他要求学校要管得严，给学生无论在思想上知识上都要打个好基础。
到邵英烈家时，他母亲招待得很热情，给大家泡茶，叮嘱孩子们道：“你们可要听老师话，不要贪玩，跟社会上那些小痞子学！”讲话像刀切葱，胖墩墩的身材标致着很强悍。
他们从洗澡堂那儿穿过，到陆志祥家去。
“当心！高压线！”
王贵帆连忙将老师拉开。浦湘波这是才发现：一条高压电线倒挂在身边，有几个工人看护着。工人说高压线断了，等人来接。王贵帆嘘口气说：“好险。不过我穿凉鞋不要紧。我不知碰上了没有。”
浦湘波在想问题，不大介意。
“怎么搞的？是志祥跟人打架啦？”
他们到陆志祥家门口，陆志祥母亲出来迎着他们问。浦湘波说：“没什么要紧的事，顺便来看看。”
他委婉地把陆志祥的表现告诉了她。
“志祥呀，你要有个志气……”她对陆志祥说。
这个中年妇女早期死了丈夫。她双眼呈现深茵色，坐在灯光下，像一尊石雕。“以后老师就不要来我家了，有什么事情，请写个条子来。”
十
一（3）班的教室很简陋，是原来的学校仪器保管室。因为教室暂时不够用，腾出来的。教室内没有天花板，灰尘蜘蛛网在屋梁上结成球。墙东头安装着一个自来水龙头。住校教师家属们天天在那里洗菜、淘米，有时甚至洗刷马桶，来往人也在那里洗手洗脚，脏水污浊顺着门前一道阴沟淌不走，因为门前的梧桐树随风把落叶枯枝都送进阴沟，顽皮的小孩子又向阴沟里投石子，把水堵死了。阴沟满满的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晴天太阳一蒸发，便散发着臭气。
“浦老师，为什么把我们放在这儿？”
“哼，就欺负我们班！”
“哎，反正我们班不行。”
同学们纷纷说。浦湘波心里腾折着。
教室内还没安装电灯。浦湘波找到后勤组老李。老李说：“要安，其他教室都要安。”
“我们教室矮，比其他教室少4个窗子。”
“安上就搞坏了。”
“我们保证，按价赔偿。”
尽管浦湘波作了解释，表了态，电灯依然没有安。星期六卫生大检查，一（3）班门上贴了张“卫生不合格”纸牌子。不一会纸牌子被男生们撕掉了。他们说：“哎，就是看不起我们班。”
“下次再争取嘛。”
“下次打扫干干净净的，搞个卫生先进！”
浦湘波想：这些孩子还是有上进心的，要给他们鼓志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