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随风随那弟子去,一路走,一路赏,见得楼院连绵起伏,青石路墙角有花初放芽。其间往来人多,大都是那新一代弟子,身齐乐宫白衣宫服,个个如那人间龙凤,收了江湖气,走路眉眼都抬得高了几分。
转了几处院门,来一木楼青瓦院子,进圆门,入眼是那翠竹小道,再往前行几百步,则是一池塘,旁一小竹楼,外有字,“对竹轩”。
那弟子二十来岁,应是前些年入了山门,又不得志,沦落成了打杂弟子,一路走来,都是眉眼萧条,平添苍老。
“这位师兄,当真是好福气,能让得掌门将此处让与你,这处我来这齐乐宫两年,可没见人入这过。”那弟子一路见得张随风东张西望,嘴里感慨,穿着打扮不显华贵,只当张随风是那深山来的出世人,不然掌门如何要这般看重,顿时挤了笑主动搭话道。
张随风收眼,听了那领路弟子话,油白脸儿笑,回道,“师兄二字不敢当,不过,你讲此处无人来居?”
那弟子听了,急忙点头,又道,“有许多师兄要入这,却是不得掌门允许,至于为何,我也不知,入不了那片圈子。”
张随风点头,心里想了事,也不说话。那弟子拱手离去,临行一句,“若是师兄喜了,还望师兄能在掌门面前美言几句,还我武弟子身份,不做这打杂事。”说完离去。
张随风回一声好,随后立那对竹轩门前,却是不进,摸了摸头,暗叹,“恐怕今后日子不得安生了哦,齐老儿啊齐老儿,行我方便事,又唱这一出戏,哪里这般复杂哦。”
张随风摇头提步推门进,里头竹椅竹桌竹茶具,竹墙挂几幅字画,自是名人真迹,然张随风跟了一代大儒贤笔万机多年,这真迹假迹自也看得淡了。再走几步,沿着那竹梯上了楼,一床一桌一窗,来了窗前,张随风望去,只听得沙沙竹叶被风打,下有一池塘,几亩方圆地,“不过这里也真当清闲,过了十七年清闲日子,本以为入了江湖大酒大肉烟尘女子伴身,哪晓得又回了这般清修。”张随风嘴里这么念,心里却是喜,这处好地方啊,怪不得那领路弟子说这里被那些个师兄争破了头皮。清心寡欲修性暂且不谈,武人入品,皆修功法,不然如何平白生力气?这处修行,能静了心,沉了神,不被那喧嚣所扰。竹有竹意能能安心,水自无风平如镜,若是再加点云雾,只怕就不在人间了。
…………
齐乐宫,武人殿,其内吵杂,是那些齐乐宫弟子练武交流比试切磋之地,自也是那消息流通所。此处虽不说鱼龙混杂,却也弟子参次不奇,好坏先不论,各怀各心,有藏各意。
“你们可听说,掌门将那清修圣地对竹轩给了人?”一人道。
“听了,听了,听说还是一毛头小子,想来是有什么来头,放这齐乐宫里入世来了。”
“哼,屁大个来头,这里是齐乐宫,不是那小子家里院,上头几位师兄,可是对那处垂涎久了。”
众人见这说话之人,立马住了口,为何,能在此处这般大声说这话,自是有几分斤两在。此人齐乐宫里,得了名号,坐山虎。一脸阴沉冷,虽是嘴说那几位师兄,但众人知了,怕是自个心里有那念头。
…………
一处后山,一洞幽静,石桌,石凳,桌上一坛酒,两玉杯。两人对坐,一人陈不知,一人江流觞。
“该做的做了,不过你就真就不怕他夭折在了此处?宫里虽说这一年一年走下路,也是有那么几个青年,能入眼的。”江流觞喝酒,一杯一口,与那张随风,倒有几分相似。
“他言要入先天,知江湖,前者我不帮,免得引了歧路,后者我能带,自要送他一程,不然靠他一个下山客,要知江湖前后,怕是要二十年不多。”陈不知玉人扇不离手,品一口酒,接着转了话道,“江老儿,你觉着笔万机一儒贤,气运如何?”
“我自认不如。”江流觞道。
“那这张随风,生死恐怕就难是我这等能猜测了,不然那龙首山上那人,怕是早早寻了他小命。一代儒贤,虽不入武,哪能这般轻易死?”陈不知叹。
“他娘的,真是下得狠手啊,这臭酸儒,窝囊了一辈子,总有点魄力了。”江流觞大口一杯酒,若不是如今身子,只怕要用碗了。
“你不也一样窝囊?”陈不知盯了江流觞,摇头一句,只惹得江流觞一脸怒气,却是不反驳,以酒解闷。
“云母花酒,当真入口润心,嘿嘿,就这一坛了,喝了没了,”哪晓得不过几息,那江流觞又是恢复了乐哉模样,连声道。
陈不知望了江流觞,放了酒,迟迟才道,“你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