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翊坤宫可真是暖如春。随处可见的鎏金摆件,更是彰显主人的身份尊贵。
暖阁之中时时传来谈笑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叫人安神养心。
“你总是让着我,这棋下着没意思。”贵妃一袭紫色锻绣锦袍,袖口和领口都翻出了细细的风毛,半靠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棋盘上,一手落在铜花的手炉上。“罢了罢了,没意思不下了。”索性把棋子一扔,落在棋盘上发出脆脆的声音。
“是母妃棋艺精湛,儿子又怎能比得上。”说这话的赫然是淳于景治,眼前的这个贵妇则是他的亲生母亲。
“棋艺精湛?不过是深宫无聊,打发时间的。”贵妃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拨弄起那只白色的鹦鹉,只闻它叫了两声,“娘娘金安。”这般的客套话。
“若不是这只鹦鹉,这日子恐怕是更难打发了。”渐渐的她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忧伤。
淳于只笑着,没有搭话。深知母妃是在怪罪他不知道时常来看望。
“老六啊,你成天在都忙些什么,竟连进宫看我一趟的时间也没有么?”贵妃转过身去。虽然贵妃保养颇有心得,可眼角还是有挡不住的皱纹。
淳于笑道,“近日儿子多在舅父府里,与舅父谈心。”
“治儿,母亲今天要和你说句话,你在诸位皇子里排行老六,年纪也不小了,还不考虑成家的事么?换作常人在你这般年纪,膝下的孩儿约莫这样高了。”贵妃伸出手往下一按,与地面隔着大约一个小孩的个子。
“母妃,你也知道,良人难觅。”他摇摇头。
“是良人难觅还是你觅的良人不合我的心意?”贵妃的一双眼睛对上他的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若不是你舅父膝下无女。”
淳于打断她的话,手落在膝盖上,腰间露出一块白玉,“好了,儿子的婚事儿子自己做主就好。”
“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贵妃不由得提高了说话的语调。
这时,贵妃的贴身侍女红袖拂开厚重的帘子走了进来,请了双安之后,便径直走至贵妃身边,贴在耳朵上说了些话。
红袖小声道,“娘娘,宁昭仪把袖里春给倒了。”
“当真?”贵妃狐疑道。
“亲眼所见宁昭仪手下的兰麽麽把熏炉里的袖里春给倒了。”红袖继续说。
“那个老奴婢倒是忠心。”贵妃伸出手按了按鬓角。“倒就倒了,也不碍事,总归这几日皇上没召她侍寝,气焰那样嚣张总是要压一压的,免得六宫多生怨言。”
宁昭仪,储秀宫。淳于心想,那丫头就在储秀宫里面,也不知道最近怎么样了。
贵妃又嘱咐了红袖几句,然后就要她退下了。
淳于又同贵妃谈了几句话,然后便告退了。
……
储秀宫,宁昭仪端正的坐在牡丹团刻檀木椅上,双手捂着一个手炉。
半晌没有说话。
殿下跪着的子衿有些微微颤抖,脸上不禁泌出了汗。
昭仪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明天起你就来本宫这伺候吧,王才人那边本宫自会打发她。”
“喏。”子衿强压下心中的喜悦。
“那就退下吧。”昭仪挥挥手,让她退下。
待子衿退出殿外的时候,青颜连忙上前道,“娘娘,您怎么能留一个底细不清楚的在您身边呢?”
“底细清不清楚本宫自然知晓,本宫看中的是她那份旁人没有的本事。”宁昭仪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本事,她能有什么本事?”青颜心里嘀咕道。
“可奴婢总觉得今早儿的事,怪怪的。”青颜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早上娘娘因为两句诗而心情大悦,接着便撞上了王才人,然后娘娘便救了她。虽然说的过去,可总感觉像是被人设计过一样。
宁昭仪瞥了青颜一眼,笑道,“怎么,你竟感觉出来了?”
青颜又道,“感觉像是被人设计好了一样。”
“不错。她知道本宫今日约了王才人和薛宝林二人共同赏花,又从紫琳那打听来了前几****还有一幅未完成的画,便写了首诗,再偷偷的潜入梅园,趁本宫赏花之际吟出来,以此来吸引本宫的注意,然后接下来就是你看到的了。”
“娘娘怎么知道她是从紫琳那打听来的?”青颜追问。
“紫琳生性温和,平易近人,从她口里这点话还是问得出来的。再说,那幅画左右不过你和紫琳知晓,不是紫琳透的口风,难不成还是你么?”宁昭仪笑道。
“娘娘,这般有心机的人,怎么能留下来呢?”青颜脱口而出,她担心这样的人会对娘娘不利。
“在宫里有心机是好事,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那才坏了事。”昭仪摇摇头。
“不过,她倒是很出乎本宫的意料。”宁昭仪那抹笑,颇是令人深思。
……
子衿出了殿,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容,冬日暖阳落在脸上,泛起淡淡的金光。
终于,她可以脱离漪兰馆的那片苦海,也不枉这几日的努力。
先是走至梅园边上,拾起了笤帚,便带着欢快的步子走了回去,不是一步一步的,更像是跳着。身上的一袭素色衣裳,整个人就跟一只小白兔一般,一蹦一跳。
快到住处的时候,突然她的脚步停住了,眼睛直直的盯着正前方的那抹玄色身影,像一个木偶。
“怎么,几日不见本王,竟连安都不会请了。”淳于见其呆滞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这几日子衿几乎都要把他忘了,忘了有这么个人,更忘了是他把自己送进宫来。
她回过神来,赶紧把扫帚一扔,跪在地上,“王爷。”
淳于又走近了几步,低着头,她就能看见靴子上的团龙纹的图案。
眼前的人虽然一句不说,可子衿心里却是炸开了锅,这明明是储秀宫,虽然他在宫里几乎算是畅行无阻,可他来这做什么?
忽然一只大手向她伸去,擒住了她的下颚,力气大极了,仿佛那里的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一般。
“脸好的不错。”淳于盯着子衿的小脸看个不停,左挪一挪,右挪一挪,才确定完全好了。
见他语毕,子衿连忙拂去他的手,又低下头去,“多谢王爷关心。”
“本王是恶鬼夜叉么?”淳于皱起眉,有许些不悦。
“王爷乃是人中之龙,怎会是那恶鬼夜叉,只是奴婢有些受宠若惊罢了。”子衿不慌不忙道。
淳于轻轻一嗤,两手负于身后,愈发显得身材高大笔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