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姐姐!”刚到的薛宝林便碰上了刚走的王才人,那副气冲冲的样子倒是把薛宝林弄迷糊了,“怎么?”
“薛妹妹来了。”只片刻之间,宁昭仪脸上的寒冰便融成一缕春风。
薛宝林也请了安,“宁姐姐。”
宁昭仪一脸的歉意,“今日怕是要劳烦妹走这遭了,本宫身体不佳,王才人身体也不适,怕是赏不了花了。”
“姐姐这是哪里话,赏花哪里比得上姐姐身体重要,走这一遭是妹妹应该的,姐姐这样一说,倒显得姐妹情分淡了不少。”薛宝林听闻身体欠佳,便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瞧姐姐这手冰凉冰凉的,也不多注意点,化雪的时候最冷,又何苦出来伤了自个儿的身子。”薛宝林抬起她的手,一边搓着一边哈气。
子衿立在一旁,并没有跟着才人一块离开。眼里看见宁昭仪和薛宝林这般相惜的场面,心想:薛宝林同昭仪的关系较之王才人可是要好上不知道多少。
宁昭仪也顺手握住了她的手,“好了,外头怪冷的,随我进屋里坐坐。”
“好啊。”薛宝林笑着应承。
刚一抬脚,就反过头来对子衿说,“你也跟过来。”
青颜同时也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喏。”子衿应声。其实即便昭仪不说这句,自己也会主动跟上去。
进殿之后,子衿只是立于末位,隔着宁昭仪和薛宝林远远的,只能看见她们坐在一块有说有笑的模样。
殿里的地炕火龙和炭火直教她身子一阵暖和,原本通红的小手和脸蛋也渐渐恢复了白皙。
正桌上摆着一个青玉花樽,颜色质朴而又典雅,里头插着几枝梅花,枝干弯弯曲曲而又相互缠绕,看来插花之人想必是费了番心思。子衿远远望去,虽然看不清到底是什么花,可从清淡幽远的花香味便不难得知正是那殿外所植的百里红。
又过了会儿,薛宝林不愿再打扰昭仪休息,便请辞。走至她身边的时候,步子稍微顿了顿,淡淡的看了子衿一眼便又收回。
“青颜,去把厨房里做的云台梅酥取来。”宁昭仪侧着身子跟青颜说话。
“喏。”青颜屈身,缓缓后退,便去了厨房。
随后,宁昭仪端起小桌上的茶杯呡了一口,润润嗓子,指着子衿道,“你,过来。”
子衿抬抬眼,赶紧上前跪在地上,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奴婢多谢娘娘搭救。”子衿想都没想就磕了个头。
“不必行此大礼。”宁昭仪揉了揉太阳穴,看上去似乎是有些疲乏。立于身侧的宫女见此状况,连忙上前,捶肩的捶肩,揉穴的揉穴……
“多谢娘娘。”子衿直起身子,头依然低着。
“至于搭救,只是不想让某人坏了本宫的兴致,仅此而已。”清冷的语调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疏远。
“抬起头来。”又轻声道。
子衿抬起头,二人眼神在瞬间碰撞,不过很快她又缩了回去。
昭仪心里一阵狐疑,这人不就是前些日子被那王才人罚去扫雪的么。
不过很快那阵狐疑就被打下去,区区一个奴婢,何须如此上心?“本宫问你,适才你咏的那两句诗,你可有上两句?”
子衿心里忽然一颤。她怎么知道自己刚刚咏了两句诗,莫非自己在梅园逗留的时候……
“不必如此慌张,若是要怪罪,哪里会留到现在,你且把那两句诗的前两句说来便是。”只是一眼,宁昭仪便把她慌张的缘由看了个透。
她强忍下内心的不安,“可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一向清冷的昭仪也难能可贵的露出了笑容,“不错。”
“梅雪争春未可降,骚人搁笔费平章。”子衿内心开始平定下来,不紧不慢的答道。
“前两句平平淡淡,并无出彩之处,倒是后两句本宫颇是喜爱。”谈到这里,宁昭仪也是微微一笑。
刚从厨房端来糕点的青颜,一进门便瞧见娘娘脸上的笑容,一愣。
青颜没有回话,只是把糕点悉数摆放在小桌上,然后就退在昭仪身侧,随时等待吩咐。
“奴婢只是觉得,这两句诗特别配的上这百里红。”子衿答道。
“哦?百里红?”她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知道云台朱砂别名百里红的可不多见,百里红这个名字一般只在极北的秦国人才这样称呼,你一个小小的奴婢竟也知道这些。”
“既然如此,本宫便来考考你,你可只这百里红一年几开?”
“回娘娘的话,这百里红一年两开,冬天开白花,初春开红花。”不卑不亢的回答。“且百里红原本是由秦国的百里先生培育而出,本来百里先生唤此花作白里红,后来又因白百谐音,便把自己的姓氏冠了上去,至于云台朱砂则是后来的秦国文人给取的。”
“问一答二,竟也是分毫不差!”她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赞美之色。
站在一旁的青颜仔细打量着子衿。
“好了,起来吧,跪在地上挺疼的。”昭仪捻起一小块糕点。
“多谢娘娘。”子衿起身行礼。
“想必你是读过书的,叫什么名字。”昭仪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那张精致的小脸即便是她自己也是颇为称赞。
“奴婢苏子衿。”
“苏子衿,子衿。”声音越发小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倒是个好名字,想来你父母是花了心思的。”吃了几块糕点,或许是口干舌燥,便又饮了口茶。
“禀娘娘,奴婢名字是由奴婢姨娘取的。”子衿又道。
“哦?倒也是少见。”昭仪嘴角一勾。
“这样看来,你家也是书香门第了?不知是朝中哪户人家?”她拿起帕子把嘴角的碎屑擦干净。
“奴婢家世卑微,父亲也只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哪里是朝中大臣那样尊贵的。”进宫之前,淳于特意交代过不得泄露真实身份,千万不能说是齐国人氏。
昭仪摇摇头,没有说话。
“既然你父亲只是教书先生,又怎能知晓百里红此花?”
“奴婢的姨娘偏爱游历,去过许多国家,奴婢所有的知识都是奴婢姨娘教的。至于百里红则是姨娘千里迢迢给奴婢从秦国捎的,那时候只觉得这是世上最漂亮的花,故而印象尤为深刻。”子衿第一次发现自己说起谎话来还能这般顺畅自如,还是在后宫娘娘面前没有丝毫的卡顿,就连自个儿都差点信了刚才的鬼话。
“所以方才看见百里红,想起了奴婢家中的姨娘,才会流连娘娘的梅园,望娘娘恕罪!”她又跪了下去。
“宫里的女人大多都有这毛病,待时日久了,也就麻木了。”宁昭仪抬抬手,示意她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