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军的连续猛攻之下,右翼月峰山上的四垒营地已经被突破了两垒,陆战营与淮军铭字营一部被迫退守至主峰前的三垒。
但日军也为此付出了重大伤亡,战至清、日同时宣战的八月一日,大岛义昌愤怒的发现,自己的第9混成旅团,伤亡已经超过了三千,这几乎已经达到了部队所能承受的极限。
虽然此战是日军登陆朝鲜半岛以来,真正的第一战,但纵观西方列强部队,也没有在部队达到三成伤亡之后,还能保持战力的吧?
大岛义昌少将微眯着眼睛,用洁白的绢布仔细的擦拭着手中的御赐战刀——这柄战刀,是三年前他在东京师团参谋长任上,晋升为少将时,天皇陛下亲自赐予给他的。
而就在刚才,他用这柄御赐战刀,亲手砍杀了右翼的指挥官武藤中佐,“大日本帝国陆军,不允许有这样废物的存在。”
耗尽数千帝国勇士的鲜血,居然连一个小小的月峰山都拿不下来?在得到准确的情报,月峰山清军阵地中,仅有不足两千的守军之后,大岛少将便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挥刀斩将,“吉泽君,希望你不会再让我失望,为了我第9旅团的荣誉,为了帝国军人的荣耀,拜托了,吉泽君!”
“哈依!请将军放心,吉泽必不负将军所盼,誓死夺下月峰山。”
……
“隐蔽——小鬼子又**了!”
月峰山的三垒阵地中,接到主峰上观察哨传来的消息,还在与杨子疆和周宪章一起聊天吐槽的丁南山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嘶声大喊“隐蔽,快!警卫员,把杨营长拉进去!”
“靠!”杨子疆翻了个白眼,“就以为你习过武,老子……”
好吧!虎落平阳被犬欺,身为堂堂的杨家枪传人,杨子疆无奈的看了看自己被包成粽子一般的左臂,叹了一口气,梗着脖子来了一句,“别拉我,老子自己能走。看什么看,老子单手拿枪都比你打的准!”
“哈哈,杨大人,那您给小的打一个看看呗!”
“你……”
陆战营制式的福字1893短步枪,是在福建水师全面接管江南制造局之后,与德国奥本多夫符腾堡皇家兵工厂联合研制的一种适合亚洲人使用的新式步枪。
不同于著名的M1871式毛瑟步枪,福字1893短步枪除了沿用毛瑟步枪的经典的枪机旋转闭锁机构外,还添加了许多的先进理念。
特别是为了适应亚洲人种普遍较矮的身高,步枪的枪管由1.25米缩短至1.1米,机柄改为下弯式,还增加了空仓挂机设计,特别是双排弹仓的提出,让毛瑟步枪最初设计者之一的保罗·毛瑟也为之惊叹不已,并为此亲自乘船来到福州,要与“东方最伟大的枪械设计师”载洵“王子”共同探讨更先进的枪械设计理念。
自认为早已厚黑学大成的载洵也有些脸红,这些设计,本就是在后世毛瑟步枪的改进过程中,会逐步出现的,换句话说,那本就是人家毛瑟兄弟的发明。
但本着“至JIAN者无敌,穿越即伟大”的光辉理念,载洵还是在马尾亲切会见了保罗·毛瑟,并最终与其签署了联合生产新式步枪的协议。在保罗的一再迁让之后,载洵最终还是拒绝了这种步枪在亚洲地区的命名为“爱新觉罗步枪”,而是改为“福字步枪”。
“亲爱的保罗,在我们大清,皇族的姓氏是不可以随便称呼的。”
“噢,王子殿下,那太遗憾了,以自己的姓氏为自己的发明命名,那难道不是最大的荣耀吗?”
……
“荣耀个屁,我要是敢这么命名,那都不用宫里责难,王爷老爹就得先发飙。”
载洵咧了咧嘴,却也没闲心再给保罗普及东西方文化的差别,拿出来两张事先画好的图纸,“亲爱的保罗,这是我最新设计的两款枪械,一种是手枪,一种是……呃,我们就暂且称其为半自动步枪吧!”
看到只看了几眼,便霍然站起,激动得不行的保罗·毛瑟,载洵也只是嘴角微不可察的抽动了一下,“对不住了,哥们,抢了你的‘汉阳造’设计,你都没在意,再盗用下你的其他两款设计,也没啥问题吧?”
……
不过,直至陆战营出征之前,福字手枪与半自动步枪也还是只停留在设计阶段,受困于工业水平的限制,载洵一直期待的二十响驳壳枪和火力更强的半自动步枪的面世时间,还未可知。
所以,杨子疆想单手持枪击发……还真就只能是吹牛。但陆战队员们手中的“汉阳造”……呃,是福字1893式步枪,已经远远强于淮军们手中的M1871了,同为毛瑟系,福字1893至少要比M1871先进两代以上。更何论铭字营中,连M1871也还达不到人手一只,品目繁杂的美式雷明顿、意大利马梯尼等,淮军的武器简直就是万国造,甚至有的手中还持着老式抬枪。
“尼玛还是湘军办的枪械局子出产的呢,可这东西当古董收藏还能有一定价值,用来打仗……”
经历了德式陆军科目训练,再加上见惯了陆战营快速更新的先进装备,杨子疆对于铭字军这帮“土包子”很是不屑。
诚然,在战斗刚开始的那几天,铭字营的表现也在确是有些不堪,胡乱开枪甚至是猫在工事后面闭着眼朝天开枪的,都大有人在。但经过那些武备学堂出身的基层军官严厉训斥之后,再加上有陆战营的榜样,用杨子疆的话说就是“战场确是最好的训练场,这帮没卵子货也终于有了点爷儿们样。”
岂止是“有点爷儿们样”,连续七天的高强度战斗,逐渐成熟起来的淮勇们斗志高昂,即便是敌众我寡,孤军作战——说好三天便至的援军,七天还没个影子,但除了脑袋上的辫子真假有别、军服样式有别、武器有别,其实铭字军的战斗意志已经丝毫不弱于陆战营了。
这一点,无论是普通的陆战营士兵,还是如丁南山等高级军官,都是一致认可的。战斗的前几天,两军的后勤保障还是各忙活各的,但从第四天开始,陆战营的铁盒罐头和药品便已经开始向铭字军敞开供应。
“都是大清军人,都是为国而战,还要什么南、北洋之分?何况我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面对淮军军勇们的感谢,丁南山说得大义凛然。可私下……“老杨,日军的这次攻击,比之前猛烈了不少,光是冲锋前的炮击,就至少多打了百余发,看来,小鬼子是急了!”
小鬼子这个词,亦是源于提督大人。洵贝勒称日本人,从不称其为人,而是“小鬼子”。
“嗯,老丁,仗打到这儿,那位叶大人的心思,大家也都看明白了。我估摸着,聂军门那边的情况,比咱们好不哪儿去!海路被断,陆上的援军也是不见影子,咱们……也得研究下后路了。老丁,你跟我说实话,来之前,贝勒爷就没跟你有过啥交待?”
杨子疆不光是个勇将,这脑袋瓜也是相当好使,何况计划守三天的成欢驿,已经守了七天,连淮军那边都开骂了。
丁南山咧嘴想乐,可忘了刚才被一片碎石划破了嘴角,没乐出来,反倒疼得跟哭似的,“靠……老杨,不瞒你,咱贝勒爷早就判断出北洋会出妖蛾子。所以,除了北洋的情报通讯之处,咱们还有一个秘密的联络通道。”
没待杨子疆惊讶的张大嘴,丁南山就连忙将食指坚在嘴边,“嘘,别嚷。听我说,刚刚得到的最新情报是:皇上已经正式下诏书:向日本宣战了,而援兵……其实早在四天前,淮军主力便已尽集于平壤,卫汝贵的盛字军、马玉昆的毅字军和左宝贵的奉军,再加奉、吉两地的练军,李中堂严命‘会合各军,图援汉城’……”。
“然后呢?”
杨子疆听得正来劲,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丁南山有下文。
“然后……哼!”
一声冷哼,丁南山将手中一枚发着寒光的金钱镖轻轻抛起,“然后便是那位叶大人认为‘敌军势大,不可再冒然进军’,欲等‘四大军’全部聚齐之后,再发起对日军的进攻。”
“放他娘的屁!”
杨子疆怒骂出声,“明明是他自己贪生怕死,坐失战机……还有,欲陷我军于险地,也未必仅仅是那位叶大人的意思吧?丰岛仅有数舰小损,北洋水师主力犹在,为何他李中堂早早就放弃海路支援,而仅以路程遥远、行军缓慢的陆路集结?分明就是……”
“行了,老杨!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现在我们所面临的问题是:正如提督大人战前所料,我们现在是一支孤军,而且是一支不能撤退的孤军——在没有军令的情况下,如果我们擅自撤退,在全州的那位主将大人,正缺个合适的名头呢!”
“玛的,这仗打的……老丁,都这时候了,你就别卖关子了,贝勒爷都能预先料到这种情景,不会没给咱们兄弟安排一个退路吧?”
“退路?呵呵……老杨,你说对了,还真就没有退路。”
“啥?我去……疼死老子了。”
杨子疆一急,都忘了自己受伤的左臂,刚一动,就疼得额头冒汗。
“你快坐下,老杨,你别急!”
“我能不急吗?没有退路,难道咱这一营的兄弟就得都扔这儿?我杨子疆不怕死,就算死我也得拉几个小鬼子垫背,这一营兄弟都是……不对,老丁,你老小子少跟我玩花活!贝勒爷可是说过,这些兄弟都是照着军官的模式来培养的,他能舍得不管咱们了?”
“哈哈,老杨,这下你又说到了点子上了,没错,陆战营的兄弟每个都是当军官的料,所以……”
刚拉长语气,丁南山就看到杨子疆的右手一动,那是要掏家伙的姿势,“哈哈,所以,贝勒的最新密令就是:我们要坚持敌后作战,等到战争结束,为贝勒爷带一支大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