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书院独家首发
在大仱,若论起治国之才百姓十个有九个要夸一夸当今二皇女千舒奡;若谈起刀剑功夫十个均要竖起大拇指吹一吹四皇女千舒玦,可是最得百姓追捧的,却要属七皇女千舒白了。
七皇女千舒白,生得一张比大仱男子还要美艳的脸蛋,倾国倾城。不少郡邑的官员千里迢迢到京城来只为向女帝赐婚让自己的儿子嫁给七皇女,哪怕是做妾氏这些公子哥们也毫不在乎。仱帝见千舒白也未曾正式表态,所以虽迟迟未答应赐婚却也是默许了那些公子哥们入住王府。即便无名无份,亦是心甘情愿。
此刻在云敛看来确实不假,这七皇女的美倒比传闻所说有过之而无不及,怕是连西子王嫱都给比了下去,可谓天生妖物,祸国殃民。
“拜见七殿下。”千舒白会入轿中云敛是并不惊讶的,在来仱国之前云敛已摸清了整个仱族皇室,对仱帝和众位皇女皇子的心性及行事风格已了如指掌。七皇女自幼体弱,受不得行军之苦,定会上软轿。
云敛主动让出东上位,给另外两个使臣使了个眼神以示他们往左挪。
待千舒白落座,云敛近看其肤若凝脂,眉目如画,一身皎洁,姝美清丽竟胜过仙人。
千舒白未细细打量其余两位使臣,倒是多看了几眼云敛。五官楞磨,眉星目剑,年纪尚小已是身高七尺,在云国也能算是英俊潇洒。可大仱男儿以娇柔精致为美,此等“粗糙”的男子放在大仱恐是嫁不出去的,但男子唇边自信的笑容耀眼十分,为他平添不少光彩,让千舒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在宫中从未见过有男子的笑容如此倘荡,仿佛万物之灵都集结在他的笑容之中一般。
这顶软轿不算豪华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与大仱皇女专乘的御顶凤轿差得太远。软轿内未设茶案古盏,也未摆香熏烟炉,软轿四壁只用粗陋的布料糊贴,通风处甚小,闷得慌。抬轿子的士兵乃阎州军,得了千舒玦的号令,一路拼命颠摇。千舒白闭目养神,不去理会。云敛暗道奇怪,他倒要看看这七皇女何时同四皇女翻脸,若仱国能内乱,于大云总是有益的。
终于转到一驿站军士可稍作休息,云敛观千舒白没有半点要下轿的样子,仍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如一尊精雕细琢的白瓷观音。
自入仱国境内,所见女子皆是横英目眉,扮相干练,神情严肃。再看千舒白衣着漫散,一脸随意,一头墨发不似仱国女子般全用冠驾起,而是只用白绫小束几措,任其在香肩上散开直垂至细腰。详端衣袖领口银丝织绘月牙纹,连绸鞋也有用银线绣上月纹,佩戴的白玉被雕成月牙状,玉月中的牡丹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如此注重搭配,讲究穿衣之道,与云敛之前所见豪爽不拘小节的仱国女子完全不同。
可她又明了如今仱云两国交战,虽是仱国占了上风,但若此刻放松警惕,其余小国便会一拥而上。故其一再忍让三皇女,不愿见到姐妹兵戈相向,扰乱军心。这一点又与爱斤斤计较的云国女子大为不同,她识得大体,明白万事以国为重,以和为贵,这是云国女子所比不来的。
云敛刚想开口询问她要不要用点吃食,便有阎州小兵来报,说是三皇女让千舒白赴宴一叙。
千舒白应了一声,唤小厮搀着下了轿。
过了好久,云敛才听到轿外有动静。
千舒玦一边用马鞭策打着被拴在离软轿不远木柱上的一匹枣色的马,一边唉声叹气地说道:“你三皇姐我的这匹马啊,难以驯服,倔得狠,爱摔人下马!”
千舒玦并未赴宴,她只命副将同千舒白会宴。皇女乃君,副将乃臣,君臣同席而食,贬低千舒白的意味显而易见。哪知她那七皇妹竟紊条有理地用完,丝毫不避君臣之嫌,与副将谈笑。
阎州军军中谋士们知道七皇女和三皇女并非一父所生,又见三皇女如此不待见七皇女,便献上一计。千舒白所骑的骊骦乃是仱帝御赐,想来也是匹能日行千里的良驹,她若能从千舒白手里夺过骊骦必然能过大挫其锐气。
于是一听小兵来报千舒白用完吃食,她就命人将马绑在这,候在软轿旁见千舒白走来便开始鞭打马儿,自诉其苦。
云敛已听说三皇女命副将赴宴一事,心底竟没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倒为七皇女多了几分不平。复听另外两位使臣说起千舒白的父妃乃是别国之民,虽颇得仱帝宠爱,但他们父女在仱宫之中仍受了不少欺凌。后七皇女幼年丧父,另外几位皇女更是对其排挤十分。毕竟只是个小女孩,却要承受这么多磨折,云敛将轿帘拉开一道缝隙,看着千舒白单薄的身影,寻又想起自己因是云国皇室,又乃唯一皇子,从出生便被父皇和母妃捧在手心里哄,锦衣御食,皇亲国戚见到自己又有哪个不是点头哈腰。他与千舒白同为天子之嗣,二人处境差别竟如此之大。顿时,心中之感不知是惭愧还是可怜。
千舒白似是察觉到云敛的目光,她朝云敛这边望去。
与那双眼眸对视,云敛觉得像是要窒息了般。不光是赞叹那双眼睛的美丽,更多的是惊呼,惊呼那深不可测的一眼,他赶忙移开视线,害怕被她看穿他此行的目的不妙,害怕她看穿他心中对她的怜悯。
千舒白也移开了视线,走到千舒玦跟前同上次一样见了礼后说道:“三皇姐若是不嫌弃,皇妹愿意将骊骦赠予皇姐。”母皇御赐之物,难保不被人惦记,打从一开始起她便做好了要拱手让人的准备。
“七皇妹说得是哪里话,难道我这做姐姐的还会抢妹妹的马不成!”千舒玦瞪眼嗔视。
云敛皱眉很是厌恶,既是想要又何必说这些来欲盖弥彰。
千舒白听千舒玦这么说却也只是浅笑,“长幼有序,骊骦原本就应该是三皇姐的,再说宝驹配英人,皇妹不擅骑射,骊骦留在鸾王府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赠于三皇姐方是物归原主。”她应对入流,仿佛早已习惯说些恭维之话。
“那皇姐就只好却之不恭了。”
同样是在笑,在云敛眼中是不同的。千舒玦的笑透着世间的人情,她会因从妹妹手里抢过马而得意地笑,会因奸计不能得逞而厉笑。但千舒白的笑永远都是一个样,那人仿佛看透了人情的冷暖,经历了太多诸如此类的事,她的唇边永远挂着那么一抹笑,那抹笑叫做疏离。
千舒白寻又上轿落座,大军再次起行。抬轿子的士兵许是看方才七皇女赠驹马给她们的主帅,二人谈笑,故也不敢怠慢了七皇女,一路倒也安生。
云敛给千舒白行了礼,思忖了好大一会儿才说道,“在进贡的列册里有记一匹通体血红,流有红汗的汗血宝马。七殿下不才忍痛割爱,为‘骊骦’神伤,在下愿将此驹献于殿下以慰殿下。”千舒白不回答,他以为她是怕引火上身,又说道:“在下可将此马在进贡列册中划去,如此便是神不知鬼不觉,殿下大可放心收下。”
千舒白硬生生的盯了他好半天,方才答道:“我不擅骑射,更不喜烈马,使臣好意已心领。”
云敛听她未用尊称,心中好感剧加。
“列册之上还记有一把梨花木扇,扇叶上所刻乃失传名曲‘古眳’之谱,刻工更是汇集名家手笔,还望七殿下笑纳。”他看她身上所佩玉佩雕工精细,且已表明不喜骑射,想来这位七殿下定是爱舞文弄墨,将此扇相予必会收下。
“你不必忙着在此献殷勤,我在朝中未任职位,根本没资格出席和谈会,自是不能帮你云国多谋求些好处。”千舒白不咸不淡地说着,“若真想巴结,使臣不妨多巴结巴结三皇女。她在军中也算得上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届时和谈也不至于让你们云国吃太大的亏。”
另外两位使臣听不懂仱国话,只听得千舒白和云敛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轿内气氛变得很微妙,云敛绘声绘色地说着进贡列册上的宝物的妙处,千舒白则是懒得理会,闭上眼继续养神。
云敛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另外两位使臣却尴尬起来。他们看看口若悬河文不加点的云敛,又看看一脸镇定闭目自宁的千舒白,两人的头就这么扭啊扭转啊转。
沙漠天气变化无常,乌云顷时遮住烈日,骤雨剧下,冲刷这高日艳阳。
云敛自是知道千舒白在大仱乃百姓众望之人,又是皇女中最得仱帝宠爱的,是以不愿放弃。
云国有一宝笔,名曰“仙须”,此笔能自以天地精华为料,汲取墨汁,云敛正欲开口向千舒白夸诉他们云国的仙须笔,哪知轿外的士兵大声叫嚷“传三皇女军令,大军扎营!”
云敛再欲开口,却见千舒白忽然起身。
“云国国君面儒心善,对待别国也是周到至极,但云国还是屡遭外患,且次次都以割地赔礼惨淡收场。”她徐徐地说着,清流般的声音伴着缓慢的语调,却让云敛深感愤平“今日一见使臣大人才得以求得其中缘由……”
云敛听她这么说,心中滋味复杂,恍神间千舒白已下了软轿。
云国从不介于战事,国君对待邻国也甚是周到,不论邻国皇帝加冕还是太后大寿,哪怕对方乃小国,云国亦会献上贺礼。可这些年云国数次遭遇兵戈,硝烟弥漫,无一国肯出手搭救,甚至趁火打劫,掠走不少财宝。
他越想越糊涂,越思越愤恨,偏巧千舒白又不在,只好向旁人打探她的去处。
抬轿子的阎州军已经连续两天两夜赶路劳顿,沙漠食物水源稀少,她们这些低阶兵士自然是只能喝喝米粥,云敛用些从云国带来的肉干和甘酿很轻易的从她们那儿套出话来。
兵士们拿了食物和酒水,说千舒白去了三皇女的营帐。又过了些时候,云敛才得知二人正商讨用逾夕镜折返仱都。
逾夕镜,顾名思义,此镜带人逾垮路境,超脱时夕,能将人送至千里之外。此宝本是云国边城知县要献给云国国君的贡品,可城池被仱国所破,此宝亦被仱国所夺。云敛冷冷地望向主帐,用云国之宝大张旗鼓地接云国使臣入境,不觉可笑?
然,成王败寇,事已成定居,又如何能逆转?况且如今他身在仱国,除了寄人篱下还能怎样?
次日日息,云敛便被逾夕镜带到了仱国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