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夜晚,尤其是在远离城市的山区,气温要比白天底出一大截,许飞三人出来时都只是随便套了件单薄的外套,并没有做好在野外过夜的打算。
此时夜风阵阵呜鸣袭来,让刚刚在山上忙活时出了一身汗的许飞三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生凉意。
干燥的空气,让三人早就口干舌燥,连平时废话连篇的高杰都不想多浪费吐沫星子,黑暗中三条身影一言不发,沿着东扭西拐的田间地头,望着灯光处前行。
行不止一时,三人终于来到村外一处土堆上,村庄模糊的轮廓掩映在无边的夜色之中,不时几声狗吠传来,侧耳细细听,好像还能听到不知是哪家电视机播放的声音。
王刚一路走来还没什么反应,扶着上气不接下气的高杰,高杰可就倒了霉了,在夜色中紧绷着神经东踩一脚西绊一下,由于年少时留下的阴影,黑暗是他最不愿意经历的事情,尤其是不知身在何处。
许飞拿手电筒照了照高杰的脚,“正路你不走,非得走人水田里过,瞅瞅你这一腿的泥”
高杰不想说这是因为怕走在后面而慌不择路时不小心踩空了脚所至,他一扭头,一幅漫不在乎的样子,好像是在说二爷我就喜欢穿带泥的裤子,你管着吗。
许飞拉过王刚的胳膊,底头去看他手腕上的表,“哟,八点多了,不早了,看这月色,八成快要下雨了,走,进村碰碰运气吧,看有没有好心人愿意收留我们一晚”
许飞用手电沿着土堆下的土路一路照了过去,这条路应该是直接通到村子里面的,于是三人下了土堆,正打算进村时却听到一阵阵脚步声和铁器摩擦地面的声音由远而近。
高杰胆子小,听到这声音,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往王刚边上靠了靠,嘴里喃喃着,“什,什么动静?”
许飞也听到了,忙举起手电四下里找寻着声音的来源,随着光束的移动,一个身影出现在前方土路上,正用手挡在眼前,“谁呀,照什么照,大晚上不回家,出来瞎跑什么,哪家的捣蛋孩子”
那人还以为是村里谁家的孩子故意用手电筒晃他,随口就骂了起来,许飞一听那人的话,便知道是这村子里的,忙快步迎了过去。
“这位大叔,不好意思,您是这村里的吗?”许飞打量着来人,五十上下,一双球鞋半拖着,斜披着大衣,嘴里含着烟卷,手上还拖着一把铁锹,看样子是晚上去地里瞅瞅,刚才那阵声音应该就是铁锹磨地而发出的声响。
借着朦胧的月光,那人歪着头看了看许飞,才发现是陌生人,这时高杰和王刚也跑了过来,那人见一下又窜出这么多人,身体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谁?你们谁呀,你们想干嘛?”他可能以为遇上劫道的了,尤其是在看到王刚的出现,王刚近一米八的大汉,一身的膘子肉,双手叉在腰间,见任何生面孔都是一言不发,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对方,胆子小的看他一眼就知道不是善茬。
许飞从的口袋里摸出烟卷,笑嘻嘻地递给那人,“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这不跟朋友们来大青山玩,走着走着天就黑了,天黑我们也不敢过山,看到这边有灯光,就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在村里住一晚,天一亮我们就走,来,大叔您抽烟,这大晚上的您这是上哪呀”
许飞套近乎还真起了作用,那人哦了一声,但没接许飞递过来的烟,看来这年头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对陌生的人警惕人人都不敢大意,尤其是在晚上。
“哦,城里来的伢,来玩的,穷山沟里有什么好玩的”那人将铁锹扛在了肩头,双手紧紧的把着,似乎只要这伙人有歹意,他顺手就能将铁锹砸对方个骨断劲折。
“城里压力大,出来散散心嘛,都说出门遇贵人,大叔,您家有多余的房间吗?我们哥几个随便对付一晚就行,房钱我们照付”许飞拍着马屁。
那人又一次打量着三人,很是肯定的摇摇头,“没有,没有,你去别家问问吧”说着便看了王刚一眼,从三人身边走了过去。
“大……”许飞喊了半句,还是算了,大晚上的突然出现三个陌生人,任是谁也不可能同意。
高杰就想早一点找个干净明亮的地方歇歇脚,吃饱喝足美美的睡一觉,见那人走了,便从口袋里摸出几张大票子,甩出一阵阵清脆的声音,“老伯,钱,咱给钱”
那人还是没回头,一声不吭地走着,好像钱压根就在眼里没什么作用。
许飞无奈的摇摇头,“算了,先进村,找别家问问吧”
说着三人又向村中走去。
那走过去的老农,刚吃过晚饭,出门看天时发现星月暗淡,夜空中行云如流水,便料想今晚可能有雨,便拎着铁锹想去田里事先掘个口子,免得晚上大雨来了,淹死了庄稼,没想到刚一出村就看到三个鬼鬼祟祟的陌生人,一时心中紧张,什么借宿,别是几个小偷,背不住明天一早家都给他们搬空了,特别是那个大个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当他走了几步,却又转念一想,不行哪,要是哪家真让他们住进去,遭了麻烦,那他可就后悔莫及了,不行,不能让他们住到村里去。
于是,他转过身看了看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三条人影,一抬手,喊了起来,“我说,城里来的伢子,等等”
到身后有声音传来,许飞站住脚步,拿手电一照,只见那大叔又朝他们走了过来。
“大叔,有事吗?”许飞很客气地问着。
那人来到近前,说,“我们这乡下不像你们城里,穷,谁家也没闲房给你们住,大晚上的你们在村里到处敲门也不好,别吓着伢子们,这样吧,看你们累了,我们这到是有有间屋子空了很久,你们要不嫌那脏,可以过去对付一晚”
听到这话三人都是一阵高兴,看来还是好心人多呀。
许飞摆着头说,“不嫌不嫌,有个地方过夜总比在外面待着强,那还麻烦大叔带我们去一下,谢谢呀”
“不远,就在村西边,从这小路过去,拐个弯头一家就是,门口有个大院子,你们自己过去吧,门没锁”那人在黑暗中指了指。
听到这,许飞一愣,没想到呀,这村子里的人还真是好客,一家人不在家门都不用上锁,连陌生人都随便可以进去住一晚,万一我们要是一伙小偷还不连夜将人家都搬了,看来不是自已家的东西不操心哪。
但许飞不是小偷,只是想住一晚,既然人没人在家那住进去就不合适了,于是便笑了笑了,对那人说,“这,这不好吧,主人不同意,我们怎么好随便住,万一要丢了什么家具,那我们可真有嘴也不清了”
那人哈哈一笑,“放心放心,那屋子里除了耗子屎就剩四面墙了”
许飞明白了,原来是个空房子,可能很多年没人住了,这倒是运气好,行,就住那吧。
一旁的高杰却在这时问了句,“那家人呢?”
那人沉默了片刻,带着一种惋惜的语气说着,“死了,死了有七年多了,那,老两口就埋在那边的山脚下,没儿没女,可怜哪!”
许飞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高杰则是吓得嘴都没合上,结结巴巴的,“死,死了”
那人好像有意在吓唬他们,又接着补充了句,“对,死了,前两年那房子没人住,都说那不干净,后来里面的家具都被那老两口的几个亲戚们搬走了,屋子里空得吓人,去年村里来了一对外地夫妻,买下了那里,又围起了院子,很少出门,有一次我打他们家边上走,一个村住着,就想进去聊聊,可进去一看,屋子里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竟然一样家具也没添。
后来那两夫妻突然找到村长说那房子闹鬼,每隔几天,一到半夜就能听到房间的角落里传来很细小的哭声,但一找却什么也没有,那对夫妻大概是害怕,就找到村长,说村里人是骗子,拿闹鬼的房子卖他们,要求村里双倍赔他们钱,村长把钱都分给村民了,哪还有钱赔,两夫妻没法,一气之下便扔下房子走了,从那之后,不少人都听到了,那声音,太渗人了,像哭又像笑更像是谁被人掐住了脖子想叫不大声的那种声音,之后再也没人敢走那边上了,白天下地大家也都绕着走,那对夫妻走后,只是每隔一段时间过来看看,今年还回来过一次,还在门口种了点玉米,但这都快到秋收了,他们都没回来收,可惜了了,那一地的玉米棒子,唉,老汉我和你们说这些做什么,算了,天不早了,我还有活,你们去吧,哪有什么鬼,年轻人别信这些东西,去吧“
说完那人又走了,留下三个目瞪口呆的人愣在当场。
高杰哆嗦着,手脚冰凉,推了推许飞,“大,大飞,要不咱回车上吧,就是多走点路,我,我可不想住那房子,刚那孙子可说了呀,那里闹鬼”
许飞刚开始还真被吓住了,在一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信一鬼宅,纵是他胆大包天也得多想想,不过后来一听这老汉没来由得扯了这么一通,恍然大悟,原来这主是想把我们吓走,不想让我们在村里过夜,要这么说,这房子我还真就住定了。
许飞打定主意,瞅了瞅王刚和高杰,王刚到没什么反应,这小子天生胆子大,有一亲戚在市医院的太平间看夜,孩子王那会,这小子在外面疯得晚了,不敢回家,怕被他爹拿皮带抽他,便跑到太平间里找他那亲戚对付一宿,和这种人说闹鬼,他只当没听见。
高杰可王刚这见鬼杀鬼的胆子,看他那样子,要不是怕太丢面子,他没准都一头扎王刚怀里了。
许飞轻松一笑,指指那老汉离去的黑影对高杰说,“别听他瞎说,你没听出来吗,故意吓我们呢,他以为这样我就不敢住了,走,住,踏实地住”
高杰可不信,扯住许飞的衣服,“别,回车里吧,多远我都走”
许飞一阵好笑,就这胆下午还想去挖坟盗墓发死人财,他说,“我可提醒你呀,我师父的骨灰盒可在车里放着呢”
“大飞,你子成心的吧”高杰脸都扭曲了。
“行了,走吧,咱三大活人,有鬼也是他怕咱,瞅瞅三子这身膘子肉”
王刚听在夸他,便一挺胸脯,咬着牙,双手用力地在高杰面前做了个掐的动作,意思是,放心,有我在,来什么鬼咱都把他当橡皮泥掐。
“真要去?”
“走吧你,难道你想在这站一晚上,你看看这月亮,马上要下雨了,走吧,没事,就当练练胆,呀,我保证你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你,你还吓我”
夜色中,三条身影朝着那幢‘鬼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