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柴头岭大队的塘干了,大队长杜仁昌叫一部分年轻的或比较年轻的男女去挖莲藕,这当中就包括卢安远。
柴头岭大队向来种莲藕不多,也就是一口塘就行了。挖起后,一般都不会拿去卖,全都拿来分,按工分数去分。卢安远家,卢安远因为是个男劳力,人又年轻,工分总是比母亲贱妹高,分的莲藕也就比她多。不过卢安远在大队并不算工分很高的人,有二三十个中青年劳力,他们身体比他强壮,干活比他有经验,工分总是要比他高。
现在收成常常不好,就算工分最高的人养家也颇有困难。好在卢安远家到现在还只有两个人,不必养非劳力,只要精打细算,还是不那么容易饿肚子的。
挖莲藕是要很小心翼翼的,因为它长在地底下,而且有时很长,横生很远,如果鲁莽地乱挖一气,很容易就会把好好的莲藕挖缺损、挖出洞、挖断。等等。叫人看了觉得不舒服,觉得太可惜。
杜仁昌亲自领着分配来挖莲藕的社员们走到干塘前,他从来最怕别人把好好的莲藕挖断,没开挖之前他先特意提醒:
“不要太用力,不要下手太重,要一点儿一点儿削去泥,把莲藕挖好来。”
“你不用讲那么多了,开始挖就是了。”
温水英催促说。
“干啥不讲那么多呢?要挖断莲藕可怎么办?”
杜良健插嘴说。
“我们是那么毛躁的人吗?要毛躁大队长还会派我们来挖吗?”
温水英对他的话儿很不高兴。
“不毛躁,不毛躁,你温水英就最不毛躁。”
杜良健笑着又说。
确实,被杜仁昌选中来挖莲藕的都是些他心中有数、不那么毛躁、干事儿很稳的人。让这些社员挖莲藕,一般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只是杜仁昌总是不放心,一挖莲藕就会提醒。
来大塘里围观的村人们很多:只要是脚没问题的,大多数都来了。这可是全村的一件大事儿啊!一年才有一次挖莲藕的机会。村里人没余钱,就算有时去乡上赶集,看见有莲藕卖,也没人舍得买,因为它太贵了。
村里挖莲藕,是村人们一年当中唯一一次吃到莲藕的机会,人人都早关心了,开挖时谁不紧张跑来围观呢?只要在大队干了活,有工分的,个个都怕自己的莲藕分得不够数……
“哇,那根莲藕好粗啊!不要再用刮子,用手扒就行了!”
开挖没多久,杜重生就对着一根已挖出大部分主干的莲藕嚷起来。
“对,不要再用刮子,用手扒就行了!”
杜仁昌也跟着喊。
其他人都紧张地看着那根莲藕,嘴里发出欢喜的声音:
”好粗,好粗,要每人能分二三十根,那就好了。”
“你想都不要想,分二三十根!能分十根八根就很不错了!”
“我怕一年都吃不上猪肉了,猪肉那么贵,今年就用这莲藕代替猪肉吧。”
“猪肉还没这莲藕好吃哩。我不爱吃猪肉,我就爱吃这莲藕。”
……
莲藕挖了一整天也只挖了半个塘,余下的只好留待过几天再继续挖。
先挖出的莲藕在第二天上午开始按照社员们的工分值,一个一个地分下去。卢安远分到了八斤多,他母亲贱妹分了六斤多。
卢安远在把莲藕领回家后,马上就洗了一截小节的莲藕走到外边去吃,用牙齿去刮皮,刮出一丝苦味来。改咬,有一些地方还咬出苦味,有一些则分外的甜——长条条的茎更是如此。不过尽管这样,他什么部位的莲藕也几乎不舍得丢弃,差不多都吃进肚子里去了。
“呵,你吃莲藕比我还厉害哩,从头到尾都全吃光了。”
卢安远的吃相叫陈云彩看见了,给阳光照得满脸红光的陈云彩笑着说。
“莲藕好吃,全身都是宝啊,哪能不从头到尾都全吃光呢?”
卢安远说。
“再好吃,再是宝都得把吃不得的地方扔掉啊,不然对身体不好。”
陈云彩又说。
“不能扔,不能扔,决不能扔啊!扔了太可惜!太可惜!”
卢安远象喊着地说。
“你们在嚷什么?嚷什么?看成这个样。”
从后边走上来的钱有明有些好奇地望着他们问。
“哦,没嚷什么,没嚷什么,我们没嚷什么。”
卢安远不好意思地说。
“是没嚷什么,没嚷什么,我们没嚷什么。”
陈云彩也应和他的话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