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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生不愿封万户侯 但愿一识苏荆州

七、生不愿封万户侯但愿一识苏荆州

黄楼在徐州城东门,乃黄土所筑之楼。元丰元年(1078)八月,徐州太守苏轼为纪念年前率军民修筑长堤、战胜洪水而建。——苏辙《黄楼赋序》

黄河发源于青海省巴颜碦拉山脉,流经黄土高原,所经各省的河流都注入其中,壮大了它的声势,然后它一路呼啸奔流,最后注入渤海。黄河滋养了沿途的土地,孕育了五千年的华夏文明,因此我们亲切的称它为“母亲河”。不过在雨季的时候,这位平时慈祥的母亲会突然变了脸色,气势汹汹,冰冷无情,似乎随时都要惩罚那些他曾养育过的儿女,好像他们做了天大的错事。

熙宁九年的秋天,就在苏轼到徐州三个月之后,黄河决堤了。洪水携带着大量的泥沙一路纵流,滚滚的浪头像脱了缰的野马,又如久困牢笼中的猛兽,它们拥挤着,咆哮着,从远方奔涌而来,漫无边际的黄河水直扑徐州城。霎时间,徐州城下就水深九米,面对高出城内街道三米有余的洪水,苏轼一边组织百姓筑堤抗洪,一边安抚全城吏民。他自己则在城墙上修建了一个茅草屋,日夜守在抢险的第一线,几天都没回家看一眼。可洪水依然涨个不停,个别城墙处已经开始渗水,徐州城内的街道已经泥泞不堪,这时,城中的一些富民要逃出城去,消息一出,徐州百姓个个人心惶惶。

就在这危机时刻,太守苏轼站出来大声疾呼,坚定的制止了富民出逃,并正告说:“富民若出,民心动摇,吾谁与守?吾在是,水决不能败城。”大意就是你们富民一跑,普通百姓也就该跑了,都跑了,谁来守城?我告诉你们,只要我苏轼在,徐州城绝不会被洪水淹没!这几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下子就稳定了民心,百姓深知,太守这是要玩命啦!此后,苏轼又拄着竹杖,穿着草鞋奔入当地的军营,找到禁军长官陈述徐州灾情。

在宋代,地方的禁卫军直接接受皇帝的命令,地方官吏无权调动。大灾当前,情况特殊,苏轼需要他们的力量。禁军指挥官早就听说苏轼要与徐州城共存亡,也被苏轼这种与民同命的精神感动,他对苏轼说,“您都不躲避生死,我们又怎能吝惜生命,此时就应是我们为国尽忠的时候了”。于是军民合力,各司其务,分堵而守,坚守了五天,最终保住了徐州城。

徐州水患解除,百姓无不欢喜万分,京东路安抚使纷纷上表言苏轼防洪有功。苏轼却没有为自己请功,而是立即向朝廷请求重修堤防,解决百姓后顾之忧。神宗皇帝听说苏轼防卫徐州非常尽责,嘉许他的同时立即拨米粮、钱等物资给苏轼,支持他为民谋福的主张。有了朝廷的支持,很快,苏轼就把徐州的防务安排妥当之后,他就在城外修筑一座楼纪念这次防洪之事。

此楼,高百余尺,名为黄楼。中国古代讲究五行相生相克,每一行又对应着颜色,黄代表土,土能吸水阻水,所以用“黄”来服水,黄楼的命名就含有防水之意。

公元1078年,神宗皇帝改年号为元丰,这一年九月初九,黄楼落成,全城吏民,齐来观瞻,百姓摩肩接踵,人头攒动,那真是万人空巷。苏轼的许多朋友也来参观,还有很多人写了诗文记述此事,然而流传下来最著名的还是苏轼的《黄楼赋》,如今你去江苏徐州,依然能在黄楼上看见这篇雄文。

苏轼在徐州与洪灾一战,保住了全城百姓的性命,此后声名更加远播,就连辽国人和高丽人(现今的朝鲜人和韩国人)都听说过苏轼和他的文章,他可真可谓是海内闻名啊!

苏轼不仅官做得好,文章写得更棒,自欧阳修去世后,文坛盟主以然就是苏轼。当时好多士子仰慕苏轼大名,纷纷拜入苏门之下,其中最有名的是这四人,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张耒。秦观见苏轼时说:“生不愿封万户侯,但愿一识苏徐州”,这个写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才子和苏轼私人关系十分要好,很多野史都说秦观是苏轼的妹夫,其实那是一种美好的期许啦。

黄庭坚呢,苏轼其实只比黄庭坚年长七岁,苏轼又一直认为黄庭坚写诗的水平不在自己之下,所以常称,“我们是朋友而非师徒。”然而黄庭坚却坚定的认为苏轼就是自己的老师,曾说老师苏轼好比高崖上的青松,而自己只是深谷中的小草,坚称自己是苏门弟子,黄庭坚好学之心真是太强了。不过后来苏轼去世后,黄庭坚就接过了苏轼的衣钵,成为当时最伟大的诗人,而后又被尊奉为江西诗派的鼻祖。欧阳修提携了苏轼,而后苏轼成为了黄庭坚的老师,黄庭坚又成了江西诗派的祖师爷,中华文化就这样薪尽火传,这也正是华夏文明代代相传,从不中断而又始终保持旺盛生命力的根本原因,长辈愿意培养晚辈,而晚辈又那么虚心向学。

宋神宗元丰二年(1079)三月,苏轼被调到江苏太湖滨的湖州。他到任后,在给皇帝写的谢恩表章中,提到了民间百姓的疾苦,其中一些言语触动了朝中当权者的敏感神经。于是一些小人开始行动了,他们如鬼魅一般,暗中勾结,搜集苏轼诗文中的“罪证”。待到他们准备充分之后,就在这一年的六月,四份弹劾苏轼的奏折齐整整的摆在宋神宗的御案上,奏章中要定苏轼的罪名都不小。神宗皇帝看了看奏折,皱起了眉头,他深知苏轼心怀赤诚,哪能有他们说得那般不堪。不过,皇帝又想,苏轼有时也不太识时务,对朝政也的确有过微词,这件事不处理也不行。怎么办呢?神宗皇帝忽然想了个好办法,那就是把这个皮球踢走,把案件发往御史台,让他们秉公处理。

皇帝想的挺好,可是坏事了!

御史台是朝廷审查官员的机构,这个机构还有个别称叫“乌台”,相传是因为院子里柏树上常常聚集大群乌鸦,人来都不飞。乌台大狱里头犯人被刑罚弄得狼哭鬼叫,大狱外面乌鸦在天上盘旋等待吃食,想来也够阴森恐怖的了。不过更恐怖的是当时御史台的领导,他名叫李定。这个李定,司马光曾经说他禽兽不如,原因就是他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怕丁忧期间自己的官位被人夺走,所以自己老爹去世都隐瞒不报,这个家伙的人品你可想而知。然而造化弄人,正直爱民又有情义的苏轼如今就要落入这些奸佞小人之手,而他此时还在湖州全然不知。这真叫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究竟苏轼能否度过他人生的这一劫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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