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班,唱的不是南戏也不是北剧,而是梆子,属于是南阳地的戏。是几个故事穿插在一起,从而形成独特的表演形式。
周生带着刘雨来到一个胡同里面,沿着胡同走到顶头,出现了一个小门,站在小门外就能听见里有一群人在练习。锣鼓家伙‘哩个愣’。突然间,刘雨听到了一种非常婉转悠扬的弦子声音,他在心底肯定,能拉出来这么优美声音的乐器,肯定是板胡,不过板胡是不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还真不知道。
周生推门而进,刘雨跟着他往里走,里面的是一个套院,右手边是一堵横墙,在中间有一个圆门,墙上放着一些家用物品,还晾着几只绣花鞋,只是这几只绣花鞋,用刘雨的眼光看,这绝对不是女人的三寸金莲。左手边有一个妇人,年纪四十岁上下,一身绿色的绸缎,手里拿着针,时不时往头上挑挑,然后扎进手上的鞋底子里面,还时不时的抬起头,望院子里瞅一眼,根本没有注意到已经有人进来了。
周生上前笑眯眯的说道:“大妹子,在纳鞋底儿啊?”
那妇人抬起头来,看见周生,连忙站起来笑着回到:“原来是周驿丞啊,那阵风把您给吹过来了,快快,里面请。”
驿丞虽然不是多大的官,但毕竟是吃皇粮的,普通老百姓那里惹得起,再说,驿丞是干什么的,这妇人很清楚,平白无故的肯定不会过来,所以不敢轻慢,连忙往里面招呼。
说着便往院子里带,口口声声的喊着:“当家的,来客人了……。”
刘雨随着周生进来了,院子里有三名少年,正在练功。看面目三人均是十七八岁上下,相貌各异,不过三人都有一个相同点,脸色太白,估计是擦胭脂水粉留下的。院子的边上摆着十八般兵器,三人手中两人拿红缨枪,一人那单刀,看着周生后面的刘雨,三个都露出来疑惑的神色。
那妇人的喊声过后,从正堂屋里走出来一个中年人,一身黑劲装,显得特别精神。可是刘雨看到后,却在心底直呼奇怪。因为在这个时代人们讲究‘发肤之体,授之父母’,保护好自己的身体,这是对父母最基本的孝顺,头发和胡子都是不能随随便便就剪掉的,然而,出来的这个中年人却没有胡子。
这个中年人名叫姚广,是清河班的班主,那个妇人是他的妻子李氏,院子里的三个少年有两个是他的儿子,有一个是他的徒弟。
姚广出来看见周生,连忙抱拳道:“哈哈,原来是周驿丞,恕姚某有失远迎了。”
周生客气道:“姚班主,有些日子没见了,最近可好啊?”
姚广笑道:“托周驿丞的福,还算过的清闲,不知道您今天来所谓何事?”
两人见面一顿寒暄,把刘雨晾在了一边,刘雨也没工夫理他们,只是转着脑袋在院子找刚才那个乐器,如果刚才那个乐器真的板胡,那么这戏班他还真想待下来。向四周看了看,没有找到,便低下头,想想刚才自己听到的声音是从那个方向传过来的。
“刘雨。”
周生喊了一声刘雨名字,把他从身后拉倒了前面,指着姚广说道:“刘雨啊,这个就是大名鼎鼎的姚班主,早年间那名头可是响彻了我们南阳地,还进过宫给皇上唱过戏呢。你不是刚才吹嘘你会的戏,别人不会吗,那,你现在就唱两句,给姚班主这个名角听听。”
姚广一时被周生弄蒙了,笑着疑问道:“什么戏我没听过?周驿丞,这个少年是……。”
周生道:“这是个忒也狂妄的小子,他居然敢说,他唱的戏是这天下人都没有听过的,你说狂不狂?”
说起戏,刘雨不让步,自己这一身本事,那可不是吹牛皮吹出来的,是自己脱了几层皮,掉了几身肉,辛辛苦苦练出来的。
姚广当年给皇宫唱过戏,当然也有狂妄的资本,可是这种藐视天下所以戏子的话,打死他都不敢说,也不能说。现在他看着刘雨心里微微的有些不痛快。
刘雨摇摇头,没有理会周生,他现在是知道这个人的脾气,如果是在戏台上,他这个脾气和地位,在文丑的行当里一定有他一席之地。
把手从周生的手里抽回来,向姚广抱拳道:“小子刘雨,见过姚班主。”
“好说。”
不看僧面看佛面,刘雨是周生带过来的,心里虽说有不痛快,现在也得先忍着:“这位小兄弟,周驿丞刚才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刘雨道:“是真的。”
“哈哈。”姚广一阵大笑,这小子还真狂妄,说大话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咳嗽一声说道:“说句不好听的,我要是死了,这唱戏就算是唱了一辈子,什么戏我没听过,什么戏我没演过,像南戏的海盐腔﹑余姚腔﹑昆山腔﹑弋阳腔、北剧杂曲,以及我们当地的梆子,我都会唱。除了上面的这些戏曲,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戏我没有听过。”
“豫剧、京剧、越剧、晋剧、庐剧、黄梅戏。这些您都唱过吗?”刘雨连数好几个剧种,姚广听着这几个名字在心里盘桓了良久,才确定自己从来就没有唱过,也没有听过。
姚广微微的点点头道:“我唱了这么多年戏,还是头一次听到这几种剧名。”
周生也在心里暗暗惊讶,他自己不知道不稀奇,姚广可是跟宫里唱过戏的人,那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如今连他不知道?这怎么可能,莫非这小子不是在夸大话。
旁边的李氏看着谈话陷入了尴尬之中,晃了姚广一把,连忙把话题引开了:“呵呵,周驿丞难得来一次,你怎么能让人站在外面呢?”
姚广一拍脑门子,道:“哎呀,你看我这个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住了,来来,屋里奉茶。”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周生领着刘雨跟姚广点点头,便进了屋子。
院子里的三个少年一直在旁边听着刘雨和姚广的对话,心里对刘雨有很大的成见。这行是极其讲究辈分的,怎么看刘雨也只是一个毛头小子,说话怎么那么嚣张。
最小那个少年,名叫姚仲,今年十五岁,是姚广的小儿子,学的是武生,脾气火爆,看着刘雨向屋里走去,拉拉他哥哥姚昆的胳膊说:“哥,我怎么看着这小子来者不善呐。”
姚昆拍拍他的脑袋说:“什么叫来者不善,我看就是来找事的。”
他比弟弟大两岁,比师兄吴云海小一岁,学的是老生。这里面长的最好看的当属大师兄吴云海,他从小是个孤儿,被姚广收留,学的是小生,专门跟师傅搭戏,姚广唱的是旦角,所以不能留胡子。
吴云海到没有两个师弟那般计较,他喜欢狂人,一般狂妄的人多少有点本事,听了两个师弟的话,他说道:“我看不像,你们想想周驿丞是干什么的,专门接纳各方送来的犯人,他的脾气咱们也知道,都是按着他们的特长来给他们找地方工作。所以,以我看呐,这个刘雨八成是周驿丞送过来的人。”
姚昆惊道:“什么?大师兄,你的意思是他今后会成为咱们的小师弟?”
吴云海点点道:“如果周驿丞是送他来的,那就肯定就是。不过,他是不是来咱这儿唱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咱们要是再不练功,屁股上是铁定要挨板子了。”
回头往屋里瞅一眼,三人顿时汗毛耸立。
学习苦,这是一定的,那个戏子都没有一帆风顺的时候,在还未出徒之前,练功稍有松懈就会招来师傅的板子,所以就有那句话:人前显贵,背后必定遭罪。
如果戏子在台上有六分功,台下就要练出十二分的本事,要不然台上八分功,台下只有六分功,就做不到从容和圆润,就是在台上不出错,看官们也会为戏子提溜着心。观众看戏就是为了找乐子,要是让观众看戏看不到乐子,那观众为什么还要看。
这三个人就是个例子,吴云海、姚昆、姚仲,三兄弟都有属于自己的板子。虽说姚昆、姚仲是姚广的亲生儿子,但是姚广都是一视同仁,亲生儿子是儿子,徒弟也是儿子,所以,在他们三个人背后的墙上挂着三个板子,上面都刻着他们的名字,这属于特殊‘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