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过了晌午,福临似是无知无觉地任专心研究者着方才布戈尔送来的折子。缓缓也有些许累了,便唤了吴良甫到身边,“良甫,这个英佳兰烨近日可安?”边说边呷了一口刚沏上来的碧螺春,吴良甫做了个大揖,“会禀皇上,近日因无大事,在者这兰烨姑娘又是才差的,不懂得什么规矩,也帮不的什么方便,奴才便做了个主,由着她喜好取了膳房。”福临微微一顿,盖上了茶盏,“去,朕要去瞧瞧她去,这几日未见董鄂氏,也就着探听探听。”
踏进位育宫的偏房,倒是觉着清雅的紧,屋内散乱的放着一些兰花,似是不经意,却是让来人顿感清爽,桌上铺着纹边的素色毯子,与凌驾于其上的一套青花瓷浑然一体,福临闻着屋内幽香,不由走近。却见这青花瓷盆里细细有原叶托着数朵莲花。惊异之余待细瞧,却是由蜂蜜和糖膏做得,却是略显淡淡的殷红,仍又透着素雅的莲花香气。再一瞧,这莲叶是由这菜叶精心修剪而成,乍一眼,却如同在这一汪温泉之中调养这一尤物。福临眼中路出些许笑意,瞥见碟边摆着纸,用筷子随意压着,取过一瞧,“落花时节又逢君。”福临缓缓念道,不得要领,回头瞧瞧吴良甫,他此时却是已经惊讶的捂住了嘴,福临暗自好笑,又转回身去,这汪春水中央似乎透着一抹红,却瞧不仔细,福临略一沉思,取过放至碟边的瓷勺伸入水中轻轻搅拌,莲花由着水波震荡至托叶边,顺势也就落入汤中,伴着汤汁化浓,也随即乌有。正在福临感叹可惜之时,化浓的汤汁却让中央之物浮出水面,倒让他瞧了个究竟。却原是一颗樱桃。忍不住待要品尝,即刻被吴良甫制止,“皇上,这菜未经试毒,还望皇上三思,切不可轻易品尝啊。”福临夹着樱桃,“良甫,你过来替朕尝尝。”良甫含着笑,福临却已瞧的端倪,“行了,朕不碰它便是。”语罢,放下筷子转身要走,却在挥袖间将一纸片带至脚边,良甫捡起,福临再次见的方才的诗句,倒是如梦初醒,停下脚步连声叫好,良甫不知所谓何事,见得皇上竟可如此放声大笑,也觉难得,不由也受感染似的小声嬉笑。再一转身瞧得刚才的奇菜奇景,福临却开始皱眉了,不停来回踱步,让良甫也不知所为何事只得站在一边干心慌,只怕福临不顺心又砸起东西来,许久福临才复又展露笑颜“良甫,命人取朕的文房四宝来。”良甫如梦大赦,自是赶忙亲自去端了来,研好浓墨,铺平雪宣,福临挥毫写下,“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待墨迹稍干,便让良甫取了同方才的纸片一起压在青花瓷盆下,才顾自离开。
绿翘午膳时来找了兰烨,倒是乌云珠吃了什么敏感的水果,在床上疼的起不了身了,兰烨也便寻了午间的空挡偷溜了回去,只让隔壁的女官在不甚有人来查时帮着掩饰过去,匆忙着回,却是把收拾刚整理完的新菜式的事儿抛诸脑后,只由得它在簇拥的花毯上落寞,名儿倒是早早的就给取了,与其说有它有名,却又是由名得它,倒是也不熟络为何突然想着这一句诗,却是极想用形象的东西表达它,抑或是她的心思。很久的从前,第一次的照面,“落花时节又逢君。”
“翘儿,你就别照顾着我了,快回去看着姐姐吧。”待在门口送别了绿翘,兰烨才拖着疲惫的步子入门,方才煎药房确是憋闷,兰烨还未缓过劲来,眉心在关门的刹那不由揉在一块。趁着无事,便想趴着休息片刻。看到被遗忘了的汤菜。就想捧着倒了,却瞧见桌上的诗。回望盆心的樱桃,微微舒眉,抿嘴一笑,“不如怜取眼前人,妙哉。”心下却是暗暗揣测竟是谁人取得如此佳名。才打理干净,便是吴良甫亲自过来找她了。“吴公公这是……”兰烨恐怕自己不注意有个什么差池,进而连累到乌云珠,说话便不似平时流畅,只是不敢妄加猜测。“这个,兰烨姑娘不必紧张,奴才是奉皇上之命,让姑娘将方才的汤再细心做一碗给皇上送去。”兰烨暗自松了口气,只是心下疑惑,不知皇上为何得知此事。“小人这便出宫门候着,姑娘可赶紧着啊,皇上那可候着呢。”不及细想,兰烨也只得赶紧赶去膳房做了交与吴良甫给福临送去。
“皇上,您要的汤,兰烨姑娘已经做好送来了。”福临此时正看着奏章,头也不抬,只挥挥手,“行了,你放到里头的桌上去吧。你们也都退下,到门外候着去。”“喳。”
待吴良甫把门关上,福临才缓缓放下奏章,踱步半晌,才踏至里厅,用勺搅了搅汤,却是与刚才同样的光景,只是这些莲花倒是更加细腻如真了,福临舀起汤中的樱桃,嚼下去,中间的核已经被挑出,藏得不知是那种,或者哪几种水果的泥,伴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就着外头樱桃的味道倒是恰到好处。“落花时节又逢君。”福临缓缓念道。却听着吴良甫在外禀报,“启禀皇上,襄贝勒博穆博果尔求见。”福临稍微的一怔,放下筷子。“宣。”
“十一弟什么时候回的,怎么也没有让人通传。”内容虽然亲切,话语却是有些许不耐烦,博果尔素来与福临感情淡淡,倒也不为奇怪,只是这些个日子不见,总该显露些兄弟情义。博果尔本是有事启奏,希望可以讨个宫中事儿做,也免得整日游手好闲,又被额娘差到外省去。想来现在提起也不会被奏请。又闻得内室有股香味散来,想来恐怕是被自己搅扰了,也就谎称自己有事,福临也不挽留,就由他做了个揖,退下了。
不知为何,由他退下后倒是再无什么心思去研究那汤。只是把吴良甫唤了进来。耳语一番,便顾自批阅那些堆积如山的奏章去了。而吴良甫,则是会意的匆匆出偏门去了。
兰烨忙完了一阵,见着绿翘来了,听着她说乌云珠仍是只粒未进,心下焦急,也就赶忙收拾了东西,和周围的女官们打好了招呼准备先回了,还未出门,就见着吴良甫进来。
“兰烨姑娘,今后这皇上的早膳和午膳便就交给姑娘负责了,到夜里,奴才会支人送姑娘回南苑。明儿皇上要去慈宁宫探望老佛爷,老佛爷想要尝尝姑娘坐的兰花糕。所以今儿晚上姑娘恐怕得辛苦一阵了。”
兰烨有些不悦,想要推脱,绿翘却适时轻轻拉了她的裙角,吴良甫也只当不见,只由得绿翘将她拉扯到一边。“主子,这可是难得来的机遇,董主子那儿我会帮你打点,可别因为这么些小事得罪了皇上和太后,恐怕这对董主子以后的路途也不顺,倘若太后喜欢主子,恐怕也容易接受董主子。”前头的事,兰烨倒是不甚关心,只是提及关系乌云珠以后,她思量了许久,况且乌云珠本就娇生惯养,因为这几日吃不惯绿翘的饭点,只粒不进倒也非奇,相较方才绿翘分析的厉害也就恐也大碍了。也就只好勉强点头了。
吴良甫让兰烨自行发挥,也不催她何时上晚宴,就顾自离开了。
兰烨交代绿翘种种,是到该细微处甚全。才忐忑让她离开。绿翘推门出去,复而又饶转回来,“主子,奴婢原曾服侍过太后起居,太后对这些南方的花制糕点可是颇为厌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