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点了一切,兰烨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收拾着东西,吴良甫掌着灯进来,手上还托着一只做工极为精巧的锦盒。“兰烨姑娘,起吧。”兰烨虽是好奇这锦盒,却也知不可多问,心下又记挂着乌云珠,也就赶忙跟着吴良甫回南苑去了。
乌云珠听得绿翘的通传,自是赶忙披上外套出来,倒像是受了委屈般,见着兰烨便拉着她的手不放,倒不似先前平淡的反应,吴良甫见此也就不搅扰,只顾自杵在一边,待到寒暄完毕,乌云珠才仿佛刚见着吴良甫般,赶忙做了一个揖,“让吴公公受累了,绿翘。”绿翘应了声,便将十两银子悄悄塞到吴良甫手中,吴良甫更是面露微笑,“这是咱们奴才分内的事儿,怎么敢说辛苦。”说罢,举起手中的锦盒交到乌云珠手中,“皇上听闻姑娘抱恙,甚是担忧,无奈国事忙碌,就由奴才送了这西域进宫的天山雪莲来。那姑娘就早些休息,奴才也要回去复命了。”乌云珠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锦盒,紧紧拽着,“送吴公公。”转身想着,今日竟是由吴良甫亲自送兰烨回的南苑,自是觉得自己在福临心中占有一席之位。日后也不必为兰烨的事提心吊胆,心情也便大好,回房自是破天荒的尝了口桂花糕。
“什么,皇上把哀家送去的膳食给退回来了?”
“回禀娘娘,据吴公公说是皇上昨日大宴官员时沾了过多油腻,今日便不想进食。”
“什么不沾油腻!”娜木钟打翻食盒,“去,把位育宫的吴十给我找来。”来人见娜木钟如此,连滚带爬的出了门去,不到一炷香,便找了个由头把那吴十给捆了来。
“你,说,皇上今日的膳食是由谁负责的。”嬷嬷们端着大小不一的木盒依次进来,“娘娘,您要的东西都在这儿。”领头的老嬷嬷小心打开了有些许腐朽的木盒,里头却是闪烁银光,在一细看,原是成列着长短不一的银针,后头的大盒子里耀眼着几条镶了针的皮鞭。吴十哪见过这种架势,再战战兢兢地抬头望见皇后阴沉的脸,吓得是语无伦次,“回……回……皇后……娘娘,是……是一……一个……新……来……来的女官.”“新来的女官?”娜木钟皱了皱眉,在脑子里搜索,一个名字瞬时显现在她脑海里。“是不是董鄂氏?”“这个,奴才不知,只是,每晚上由吴公公送回的南苑,奴才想许是住在那里头的。”娜木钟喊了一个嬷嬷过来,嬷嬷喊人给他松了绑,扔给他几两银子。吴十此刻是哭笑交加,一个劲儿谢恩,娜木钟鄙夷的瞥了他一眼,让人架了出去。
“去,把国舅爷给哀家找来。”
布特看见娜木钟脸色极差,虽一进门便看中了一对翡翠马,此刻也不敢开口。只得先问了娜木钟好。“姐姐,今日有事因为什么事如此气结?”一边说着话,一边还四处瞟着可否有新近的古玩。娜木钟顺着他的目光,腾地就把他盯着看了许久的宋代青花瓷瓶打碎在地,“现在还有心情观赏这些。”说罢,正要砸掉另一对翡翠马,布特赶忙冲上前去抢了下来,“呦,姐姐,再愁着可也别拿着这些个东西撒气啊,这些可都是宝贝啊。”娜木钟顺势就给了布特一巴掌,“没用的东西,姐姐以后若做不成皇后,你也甭想着有这些个宝贝了。”布特挨了一巴掌倒也不气,只紧紧抱着方才救下的那对宝马。“哎呦,这又是谁得罪您了?”“还能有谁!”布特有些诧异,“姐姐前些时日不是去了老佛爷那告了她一状么,怎么,还没把她给扳下去?”娜木钟听完更是气急,“你什么时候能留个心顾着你姐姐。”说完,瞧见布特抚摸着宝马那一副粗俗的神情,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却幽幽叹了口气,“罢了,等我想好了怎么做再说吧。你就抱着你的宝贝走吧,也甭管你姐姐死活了。”“瞧姐姐说的,我过些日子就进来看你。”不及娜木钟再说一句,布特已抱着翡翠马,一溜烟跑了。
“皇上,今日皇后又在宫里闹开了,奴才就说不该把食盒给退了回去。”福临不屑的的笑笑,“她要不闹也就奇了,只是这次,她可闹不出什么名堂。”吴良甫有些不解,“皇上何以得知?”
福临冷笑数声,“她自己造的孽,能闹到何处去。”旋即呷了口茶,反倒微微笑了,“若不是她向母后告密,朕又何苦大费周章,让这英佳兰烨得个女官,来这宫里掌管朕的膳食。朕又怎么会……”莞尔一笑,却不再继续。想到皇后,又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可插手皇后之事。“朕倒要看看,她这回怎么闹。良甫,你把英佳兰烨给朕找来。”
“这几日让你准备朕的膳食不轻松,看你的脸色似乎不怎么好。”福临仍然是高高在上冷漠地说出这一番话,没有人能够看见,他握着的杯盏中的茶水,此刻涟漪阵阵。
“多谢皇上关心。”兰烨深深把头埋下去,不再多语,心中却是不由思量着福临是否因为前夜宴请官员受了风寒,声音有些微微有些沙哑,福临此刻倒也是一时无话,沉默半晌,兰烨觉得确不自在,“要是没有其他事,兰烨就先退下了。”未及福临作何反应,兰烨见得吴良甫对她微微颔首,也就赶忙出去准备晚膳了。
待到兰烨离开许久,福临才回过神来,“良甫,一会儿指派两个人去帮衬着英佳氏。”吴良甫有些许为难,“启禀皇上,这拨宫女给英佳氏似乎不合规矩,这只有嫔妃以上才可指定由两名宫人侍候,这……”福临有些气恼,“什么,跟朕提规矩,朕就是规矩。”吴良甫看着福临脸色又阴沉下来,他了解福临暴躁的脾气,也稍稍有所明白他的心意,若执意一再相劝,必想不得福临会有怎样的举动。况他也自知虽跟随福临多年,毕竟是地位卑微,说话自然还是无足轻重。而却又担心皇后得知此事后必定与他为难。一时杵在那儿不知该如何作答。却见得小顺子一直对着他使眼色,长袖之下,食指轻轻指向一端的绿叶,吴良甫恍然,也就赶紧应了福临方才的话,推下去办事儿去了。
“呦,我说呢,这位育宫怎会如此清香,原是从兰烨姑娘这儿散出去的呢。”“就是。”“不知今儿准备的什么竟是有着这样清新的味道。”伴着一阵嬉笑,几个人推了门进来。“苏姐姐,木姐姐,鄂姐姐,怎么今日空了过来坐。”赶忙喊了又偷溜过来的绿翘搬了些凳子过来,自己则是去里屋取了好些个五彩小盅,“恰好着尝尝我做的花露,许是不合几位的胃口,还请各位姐姐别笑话才好。”苏荃从兰烨手中接过一小盅,“皇上钦点的御厨,咱们怎么有那个资格来品评。”绿翘可是个钢急性子,哪许得她这样讥讽,才要把刚沏好的茶在她身边倾了,却被兰烨拦了下来,对她皱了皱眉,转头微笑,周围的女官也只兰烨的来历,自然是帮着打圆场,苏荃也有些许不快,掀开盖子,放在鼻下轻轻一嗅,“是什么?”兰烨边将各式的小盅端出来分发给来人,一边细细解释。“这是花露。苏姐姐手上的是玫瑰花露。”苏荃有些不屑地挑了挑眉毛,轻轻抿了一小口,却顿时口中清新无比,齿颊留香,不由抿嘴一笑,“真是不一般,兰烨姑娘确实是心灵手巧。”兰烨去里房又查看了一遍那个白玉制的盅,听得苏荃的话,缓缓出来,“苏姐姐高夸了,兰烨也是从书中偶然见着的谱子,好奇便试来瞧,却也不曾料得此效果。”木月口中还含着露,却已迫不及待的询问,“这花露可都有些什么方子?”兰烨递了块帕子给她,指了指她的唇边。“方子倒也不复杂,便只在麦芽糖中放入一些糖和梅汁让它发酵,再将里面浸泡上刚开放的新鲜花朵,让花汁渗到香露中,这样不论多久,花色也不会褪去,而且,不同的花制成的花蜜也有不同的功效。”苏荃将蜜盅放在桌上,“木月妹妹,可都记下了?兰烨姑娘,不知这里桌上那白玉盅里是什么花蜜?竟要你如此上心,反复来回验看。”兰烨待要回答,吴良甫已领人敲门进来,见着里头嬉闹的样式,有些不悦,那一干女官倒也都是识趣之人,也都自己找了由头纷纷离开。兰烨赶紧从里屋将白玉盅端了出来,吴良甫掀开盖子,数朵海棠在里开放,正要发难,兰烨忙先解释了,“昨夜皇上饮食过度,又受了风寒,今晨的早膳也只随意吃了一些,这花露可以替换上皇上清理肠胃,而且秋海棠自花蜜浸泡后的汁露有治疗风寒的功效。”吴良甫想到福临这几日对兰烨膳食的态度,虽是些忐忑不安,却也只得硬着头皮送去了。
福临看着吴良甫回来,放下笔墨,觉得头仍然有些混沌不堪,也觉得暂时没有什么胃口,便让吴良甫搁在里堂桌上。不久,就开始心下好奇,让吴良甫先端了过来。细腻的白玉盅,福临掀开盖子,一股清香扑鼻,却无一丝油腻的气息。倒让福临有些想要品尝了,轻舀了一勺,酸甜可口,让他一下子调起了胃口,有连续舀了几大口咀嚼吞下。这秋海棠原本无香,浸泡了这香露以后却是激发了其中的隐涩的浓香,一时便是露凝香发,更胜各色花香,甜香之味,长久留恋于齿间。那花瓣也是泡的甜滋入味,芳香可口,半盅饮完也不觉得甜腻。心情大好,打赏了吴良甫,“良甫,你去打点一下,朕今日,要在南苑小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