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肃穆的紫禁城因着皇贵妃的仙逝更是蒙上了一层浓浓的氤氲,宫里头都说是皇贵妃弥留之际仍是惦念着自家姐妹,更是待着贴身侍婢吴尔库尼如同姊妹,拖着病躯亲自斟酒与她。如今人没了,吴尔库尼成天坐在宫里头把玩着皇贵妃生前使过的东西发呆,无人不赞扬皇贵妃的品格,自然顺捎着也要说说吴尔库尼这个忠心不二的奴婢。只是这一片凄楚之下,免不了有些人暗自讥笑,去了一个接着该是瞧着另一个的去处了。
孝庄适才见过哭哭啼啼而来,掩面而去的各宫妃嫔们,有些乏了,听说福临辍朝三日,虽是不合礼数,孝庄也是明白他如今心中的苦闷,一声不吭就应下了,由着他越性“胡闹”几天去。这会儿子又听得安亲王报皇贵妃打小养在外处的兄弟如今也该是提携,随意嘱咐了一番。也无心去顾及这个顾及那个,只让礼部按着皇贵妃的礼着手去准备。忙乎了一阵这就到了晌午了,才歇下来准备饮口茶,便是跟随孙太医的小太监匆匆忙忙过来了,“启禀太后,兰主儿兰主儿她病况忽而急转直下,已是咯血数次,万岁爷交代了前朝的事儿正往承乾宫去呢,孙大人也过去了,说是只怕只怕神仙来了也难保命了!”
孝庄一下子没缓过气来,像是乌云珠去了那会儿也不见得心下是这样的悲恸焦躁,如今也说不上来,却是再也定不下心神,坐立不安。“前些日子哀家见得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中用了?”语罢,瞥向了一旁的苏沫尔,苏沫尔会意,上前一步质问道,“说!是不是你们这帮不成器的奴才,又说了什么不该提的混账话!”
“回禀太后,孙大人说想来是皇贵妃仙逝使得……”
“这又是哪个嘴巴子不严的给说了出来!”孝庄打断了那小厮儿,厉声道,“不是交代了,只说乌云珠送了南苑去避闹养病了!”
“回禀太后,奴才,奴才也不知。兰主儿原不晓得奴才过来,可孙太医怕出事儿就让奴才过来禀告。”小太监从前可都是见得孝庄安定气闲,含威而不露的静态,如今见得孝庄也仿佛乱了分寸,心里头也没数了,说话更是小声又小声了一些。
“早晨承乾宫怎么回的?”孝庄怒目而视,转向一旁同样唬的没了主意的苏沫尔。
“回禀太后,兰主儿只说今儿越发觉着身子更好了,改明儿就能给您做桂花糕来了。”苏沫尔显然没了底气,讪讪的退到了后头。“太后,可要去承乾宫瞧瞧究竟?”
孝庄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焦躁的来回踱步,“你先回去,若是有事儿立刻过来回话!”
兰烨强撑起的脸庞痴痴望着院落出神,落叶簌簌而下,满世凄凉。更是没来由的生了几分疼痛,太阳已是渐进有些偏斜了,秋日的余晖愈发显得请冷了些。隐隐的啜泣声透过窗子飘飘悠悠地进来,那样隐忍不敢放声的痛苦,反倒是带来了更浓郁的哀伤。像是融入了那一片空气中,再也挥之不去。
唯有那一丝淡淡的芬芳,冲淡了这一片阴霾。
“翘儿……”她幽幽唤了声,“是院子里栽的秋兰开花了么?”
绿翘搓着手跪在床边,“奴婢哪还有心思注意那个,想必是开了的。”顿了顿,又上前帮着兰烨把被子掖好了,“主子,您就宽着心好好养病,别想着那花儿草儿的了。”这抬头见着兰烨憔悴的模样,眼眶子一红,赶紧是背过脸去低声嘟囔着,“主子,您平日里头待人还不薄么?别说是妃嫔了,就是那个贵人答应您何曾怠慢了,一个个忘恩负义,主子为她们落了这一身的病,她们倒是撇清得快,如今是人不来了也就罢,总该表示表示吧……”
“翘儿!”兰烨轻轻叹了口气,“不许胡说,让人听了少不得说我们不识大体了,这也是皇上怕我闹,方才不许的人来探视,怪不得她们。再说,我原也不图什么……咳咳……”
“主子,您别急,奴婢该死,奴婢就是一时口快,随便说说。”绿翘赶紧是捧着水杯上前,轻拍着兰烨的后背给她顺着气儿。
“皇上走了?”兰烨环顾了四周,紧紧按着胸口道。“扶我坐起一些。”
“皇上去乾清宫议事,这就回来了。”绿翘在兰烨腰下垫了好些枕子,又取过袍子来盖了她的身上。兰烨正是想说话,一口气吸了进来,猛地咳嗽不止,呛得脸色发红。
“这秋天的风紧,怎么倒开着窗!”福临和孙太医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子,兰烨一阵阵的咳嗽如同锤子一下又一下击打着他的心头,他黑着脸向着绿翘泄愤,“还不赶紧去关上!”
“皇……皇上……咳咳……烨儿,给,给皇上……”兰烨才是略微坐了直一些,支着身子的手一晃就垂落了一旁,福临赶紧是疾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她,“还请安做什么,今日可觉着好些了?”福临瞅着她瘦削惨白的面容,心都拧成了一团,柔声地责难。
“好……好多了……”兰烨枯瘦的指尖缓缓靠近福临,“皇上,您来的时候,秋兰是不是开了?我……我想去……看花……”
“兰主儿!您的身子骨可禁不得风吹日晒的了!”孙太医晓得这事态严重,若是一个不小心,那脆弱的身躯可禁不起雪上加霜了。复也是顾不得章法,脱口而出。
福临眉心一蹙,勉强的露出了一丝苦笑,“烨儿乖,等你再好些了,朕就天天陪着你赏花。”
兰烨摇了摇头,仿佛这个娇小的脑袋如今也是沉重不已,她吃力的靠在了福临的肩头,“皇上……就一会儿,只一会儿……”
这般柔婉乖巧,善解人意的兰烨平日里可不是这般任性糊涂,强人所难的,福临的心中由不得又蒙上了一层不安,他一手托起兰烨枯黄的指节,另一只袖下的手早已是紧握拳头,青筋泛出,骨白显现,而他的脸上仍旧尽力挂着笑意。今此今时,他如何能在她面前露出丝毫心酸痛楚,涂添了她的苦闷,更是与病痛无益。
纵然胸中郁结千万分,心下寸寸碎如剪。
始料未及,福临一把抱起了虚弱无力的兰烨,那瘦的不看人形的身躯是这般轻忽飘渺,柔弱的香肩微颤,那曾经被千万斤的重担压得喘不过起来,而终于近乎不堪重负的身躯。
绿翘赶紧是回身匆匆取过一件狐皮毛毯,覆在了兰烨身上。
丹桂馨香,身着孝服的宫人在远处来回穿梭。白的刺目,福临的眉头紧皱,眼见着要发作,吴良甫机灵的跑开了一阵,之后,便再见不得那些。可不见,亦非不在。乌云珠往生已是不争的事实,叫她如何规避的开。
庭院深深,兰香宜人,仍旧是化不开她眉心那一处若有若无却是深沉无比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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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些事,所以好几天没更新了。对不住啊,各位亲。下午还有更新,以示补偿,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