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月明,在亭落之间怅望皓月当空,听着诵经阵阵,注目眺望,山道上星星点点地灯火璀璨,茂密的修竹捎来竹香翩翩。倒别是一番雅趣。
福临月下独酌,吴良甫在外恭守,但求待人,如今人未到,瞧着这山野风景也免不得让人思绪万千。
这几日来,日日与木陈忞禅师交谈甚欢,受益匪浅。福临每每与玉林绣交谈之处,尚且有多点不十分领会,尔今木陈忞禅师凡触及难解之处,便就化繁为简,说了故事与人听,这其中的道理浅显明白,却又是寓意深远,倘若果真探究起来,这看似简化的故事里头的缘故倒是不简单的。
兴起处,福临更是挥毫书写心中之大快。或而听闻木陈忞禅师之言,静心处誊写几行经书帖子,暂留了天童寺已表他的诚心之意。这天童寺不愧是东方佛国,福临受得感染,愈发想着长居于此,远离俗世了。
可是那僧人求度,却始终不肯再露面。兰烨似乎心下也是想的明白透彻了,这到底来说能够脱离俗世,跳出苦海之于他,究竟并不是一件坏事,着实比的尔虞我诈,腥风血雨活的自在畅快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既是再留恋,终归是要走的。明日,便是启程之期了。
诵经之声渐进缓和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虫蚁鸣叫之声,愈发显得静谧了。“沙沙”像是长衫的尾摆擦过丛木之声,便就着轻而缓的脚步声。
“你终于来了。”福临嘴角牵起一丝笑意,站起身来望着面前合十着双手,面色平静的僧人求度。“真是没想到,朕想做的事,每每总是让你抢了先去。”
求度略是一个躬身,“皇上,若是无事,贫僧还有些经理要研习,先行告退了。”福临稍稍挑了挑眉毛,但挥一挥手,吴良甫会意地退了下去,亭中便只剩的二人。
“十一弟,你随朕回宫去吧。”福临拍了拍僧人的肩膀,抿唇道。“你这样,叫朕……于心何忍?”
“皇上,博果尔已经死了。还是您亲自下的旨意,你难道忘性已是这样大了?”僧人走近了一步,轻缓道,“皇兄,我在此处过得逍遥自在,远离了那些纷争,没有了束缚捆绑,想来我已然过足了这些日子,回不去了。况且,我也不想再回去。”
福临深深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这世间纷繁的苦处?如今虽是朝纲尚且稳当,可他自己也是累的心力俱疲,四阿哥的离世和乌云珠的病曾是叫他一度难以挨过,想着孤寂的宫中果真今后一个说体己话的人也没有,将是如何的悲哀。好在上天眷顾,把兰烨还给了他,可却又不尽让人过上一番清净日子。每每思量起兰烨瘦削的面庞,苍白冰冷的指尖,无力却是强作坚定的样子,福临便是心如刀绞。
“那烨儿呢?”福临望见求度的身形显然的一晃,有些说不出的难过,继续道,“朕今日来也不是想你询问当日你忽然失踪一事,朕也知道恐怕此事牵扯广博,朕到处派人打探你的下落,终于在这儿寻到你的消息。从前的事,朕可与你一笔勾销,朕不想失了你这一员大将。”
“皇兄,这世上的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故而才有轮回之说。我原本也并非这般所想,那一日我上天童寺请愿,恰好适逢木陈忞禅师。我从前并不信的汉人这一套路数,或而你与兰烨是信得,我也免不得沾染一些。木陈忞禅师听得我所述之事,只说了一个故事与我听,消却了我心中一直耿耿于怀的不甘心,此后,我便放开心怀,拜了他的座下。”求度远望着那一轮明月,青黄的光亮洒在了他的面庞,这样虔诚。
福临饮了一口茶,“是个什么故事,倒是过来与朕听听。这是上好的云雾茶,朕知道你素来是极讲究这些东西的,何不来试试?也不辜负了吴良甫千辛万苦的去精挑细选了来。”
求度款款坐下,轻抿一口,素布麻衣却是掩盖不了他贵气的风流气质。
“曾经有一个男子,其心念之人心中却是另有他人,后来此人终究与其心爱劳燕分飞,他并不甘心,他不觉得自己由何处比不过那人,结下心结,整日郁郁寡欢,愤懑不已。终于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禅师,禅师给他看一面镜子,他看到,沙滩之上躺着一具女尸,第一个人过去,摇了摇头走开,第二个人过去,于心不忍,脱下身上的外衫,披在那女尸上,第三个人走过,挖了一处,将女尸掩埋了。事事轮回相报,此是因。那禅师告诉男子,你便是那第二个人,你给了她衣衫,她欠你一份情,故而今世你们相遇。乃至相处,可终究她倾尽一生要去找寻,放弃一切要去报答的人,是最后那一个将她掩埋的人。这就是果。从前虽明,却仍是......如今看到兰烨姑娘尚且安好,与皇兄有这般和睦,总归是放下了。”
福临若有所思的在亭子里头转悠了一圈,有些没头没脑的竟是扯开了话题赌气了庭上的那一幅对联。“绿水本无忧因风粥面。”
求度自是心下明白,淡定的笑笑,站起身来将杯盏中的茶一饮而尽,轻轻和道,“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皇兄明日走好,恕弟不相送了。今日便以茶代酒,还望皇兄一帆风顺。”
翌日,天色晴好,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唱着。
威风透着轻扬的笛声穿过层层密密的修竹林传出来。似乎这笛声较的几日前更是高远空灵了。这之中的纠结也淡而近乎不见。兰烨听着这宁静悠远的笛声,回首瞧着那片竹林望去。舒心地一笑,钻入轿中。
求度淡淡地笑笑,取出怀中的绣帕,托于掌上,一阵清风拂过,始料未及带走了他掌中的绣帕,抓来不及,求度只能眼巴巴的见着它渐渐离开了视线。苍茫的天际,浮现了她第一次为他包扎上这方绣帕是温婉地笑容,如烟消散。却又是显现出了那月老庙中的一方签语,遇人不淑。公子所恋之人乃是害人之人也,宜早离之,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