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才未是整整当当地挂了天际,乾清门外头的甬道上却已是人潮鼎沸,或窃窃私语,或交头接耳,不消得多言,自是在揣摩圣意想着今后的作为。
“安亲王,您同皇上亲近,您说皇上这几日怎么精气神儿这样好?您透露一些给下官,也好让下官心里头得个数。”一名内臣满面谄笑着,跟随在安亲王岳乐身后。
“有么?”岳乐似乎并不愿搭理,挑了挑眉毛。
那内臣尚且还未知晓,仿佛仍是有些不知趣,继续道,“可不是,方才皇上自己饮茶都能把自己饮笑了,可见了是什么大好的事儿吧?”
岳乐的心事似乎更是凝重了一分,有些没好气地接话,“葛大人心思细腻了,这皇上的事儿,怎么能给咱们瞅的明明白白的,给您指条路子,您去找吴公公问问?我还有事,告辞。”语罢,微微颔首,确是并未跨出内廷,转了身子,径直向慈宁宫行去。
较之那处的鼎沸,慈宁宫里头倒是别有一番静谧之味。只这静处,不见得宁,倒见得底下的暗流涌动了。“皇太后,太妃娘娘,请用茶。”苏沫尔机灵,瞅着这番僵局不下,借着上茶之故,把这水面也给拨了拨。
“得,这慈宁宫的茶,我也吃不起了。上回尝可是把我的博果尔都给送出去了。今儿个再吃,可不是要我自个儿的命了?”大贵妃毫不留情面,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孝庄面上有些难堪,“太妃,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后头的事儿哀家能算的明了的么?也不自己想想,那会儿不这么做能成么?如今倒是来怨哀家的不是了!”
“哎呦呦,您是一片冰心在玉壶,我是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太妃的阴阳怪气儿伴就着北风令人不寒而栗。“我给您先陪个不是,您的好儿媳妇如今是回来了,那博果尔呢,博果尔怎么办?您一定知道博果尔在哪儿。”
孝庄知道太妃心中的苦闷,生生就把气给压了回去,并不发作,“博果尔?博果尔不是太妃您亲自护送出城的么,怎么,还不知他的去处?倒来问哀家了?”
苏沫尔聪慧,赶紧是屏退左右,关上了门,亲自在外头守着。
“太后,您别欺人太甚了!”太妃恼了,一把将茶水泼了地上,“今儿算是您孝敬博果尔的。从前我顺你,依你,你也不该用人想人的。您当真以为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的主儿?成,我自个儿找去!”语罢,拂袖而去。
“太后?”苏沫尔轻轻替着无力的孝庄揉着穴位,底下的小宫女儿小心给她捶着腿。“太妃娘娘平日里头可不敢这样顶撞您的,想必是被襄亲王的事儿伤心坏了脑子,才出言不逊。”
孝庄淡淡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正是要说话,却是听得外人来报,安亲王,简亲王到。由不得拧了拧拳头,“哀家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哀家操心,皇帝就不曾想,他每一心血来潮,得要哀家花的多少心力去帮着助着呦。”
再说这气势汹汹的太妃,正好与安亲王,简亲王打了个照面,想着当时对博果尔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也就是他们会同着索尼一道禀明的,如今只当他们二人又上的太后那处出什么点子害人去了,愤愤哼了一声,不顾的他们请安,兀自前行。
“老的做了剩食儿给人家吃,小的吃人家的剩食儿,上梁不正下梁歪,哼,这对母子。”太妃行至慈宁宫的门前,仍是不解气,狠狠咒骂了一句,方才离去。
这兰烨回宫,到底成了件大事儿,别说是乾清宫,慈宁宫跟着抖了一抖,这贵为中宫的坤宁宫也是躲不过了。
“姑姑,您说这可怎么办呀,好容易皇贵妃眼瞧着没几天日子了。那狐媚子怎么就回宫来了?姑姑您不是说,皇太后决计不会放过她的么?可您瞧瞧,现如今皇太后对她可比谁都亲呢,隔三差五的往承乾宫赏东西,吃的用的。”荣惠嘟着嘴,掐着近旁的一株红梅。
“我哪知道皇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着什么急啊,这都不见得是能看得到头的事儿。暂且别说咱还不知道,皇太后给她吃的到底是补药还是毒药呢?就是皇太后给她吃了补药,你瞧瞧她从前给折腾的,再往上撒点霜,她还能有几天过头。到时候还不是得随着皇贵妃一道去,反正她们姐妹情深,路上也好做伴。”娜木钟话语间倒是淡定地紧,只是手头分明是有些无措的拨弄着茶盏里头沉浮不定的茶叶。
荣惠仍像是不放心的模样,面上的痘疤似乎都裂了出来。“姑姑,您又不是不知道,因为四阿哥的事儿,太后和皇上都与我远了不少。只怕是到时候皇上又兴起要废后给她……”荣惠摸着面上残留的痘横,顿觉着一阵心酸委屈,险些潸然泪下,“他们也不曾想着,我也是从鬼门关外爬回来的,我的天花能痊愈,我容易么?全当我当初出花儿死了,兴许着他们也不必疑我,今日谁也不见得我的委屈,四阿哥出花儿倒都是我的不是了!”
娜木钟笑得有些讳莫如深,眼角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就是皇太后应下了,镇国公也不依,到时候百官也不依,皇上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三度废后不成?”
“可是……可是……”荣惠的泪珠子眼瞧着挂在眼眶里,随时都得落下来。
娜木钟仿佛也失去了耐心,“成了,成了,哭来做什么,当初我在皇太后,皇上面前落得泪还少么?到头来还不是把坤宁宫给腾出来了。我如今想明白了,甭苦了,哭也没用,好歹想个法子才是正理。”
“姑姑,你说咱们不如同那狐媚子修好吧?这样斗来斗去,吃亏的,还不都是咱们……”荣惠虽是这般说着,显然是没什么底气,适才说了一半,就给娜木钟的势头盖过了。“行啊!你去!你去啊!再摇尾乞怜,堂堂科尔沁的公主大清国的皇后去向她哀求,她能不给你面儿么?兴许着还能分你一杯羹,让你尝尝咸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