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珠端坐了西窗下,胡乱撩拨着手下的琴弦。时而焦躁不安地瞅瞅外头的天色,阴云密布,像是吸去了整个殿里头的声响。
绿翘在亦是在外头收拾着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撇着乌云珠的神色。
“主子!主子!”吴尔库尼兴致匆匆地跑进屋里,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轻轻抚着自个儿的胸口,边顺着气儿,边对着乌云珠回话。“主子……皇上…….皇上……皇上回宫了!”“听得人说,皇上途中见着谁都是和颜悦色,有个小厮儿不明白事理惊了驾,皇上还询问了他可否受伤了没有。想必是乐得很!”
乌云珠早已是急切地站直了身子,如今听得她这般说法,兴高之处,险些撞翻了跟前的古琴。即刻是双手合十,问向天际,“菩萨保佑,幸好没事。幸好没事。”
“主子,奴婢给您拾掇拾掇,皇上怕就是要到了。”吴尔库尼的欣喜之情全刻画在了脸上,兴奋不已,小心扶衬了乌云珠到镜子起头便整理起了云鬓。“皇上对主子,那真是情深意切,主子您瞧瞧,这一回宫就不及待来瞧主子来了。”
乌云珠面颊稍稍红了红,伸手挑拣着匣子里头簪子。“若是皇上果真想明了,想透了,那便是好的。想必也是的,不然,依着皇上的秉性,断然不肯再踏入宫中。”
“奴婢还听得公公们说,皇上途中见着谁都是和颜悦色,有个小厮儿不明白事理惊了驾,皇上还询问了他可否受伤了没有。想必是乐得很呢!”
绿翘可不愿的瞧见她们主仆二人得意洋洋的神色,鄙夷的转向了别处。心下又开始乱了节拍,果真如乌云珠所言,皇上难不成就这般忘却了兰主儿?想着他前几日还是这般凄凉悲楚,现如今意气风发。她不由低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皇上?”兰烨瞅着前头就是景仁宫,心下思量着不妥,便是掀开了轿帘子,唤住了福临,“皇上这是要去承乾宫?还是先去慈宁宫向皇太后告安吧,这样,怕是坏了规矩,白让人说了我自恃傲慢,不懂礼数了。”兰烨心下忐忑,只怕是又惹得太后一阵不快。
“停轿!”福临跃下了轿子,走近了笑道,“你啊,又是多虑了,皇额娘可不介的,一会儿用膳的时候,向她老人家说明了便可。再者说,你如今风尘仆仆的模样,可不是得让绿翘给你梳理梳理,照着这样去,惊了皇额娘,罪过可就大了。”
“烨儿同您说正经的,您又玩笑。”兰烨语罢,放下了帘子,“听从皇上的便是。”
“万岁爷!万岁爷!”吴良甫一路颠簸着小跑过来,“万岁爷,皇太后特别差遣奴才过来,让兰主儿别急着过去,歇一歇脚也是不碍的。”
福临得意的扬了扬眉,回身进了轿子,把吴良甫唤到了身边,“你来得正好,朕这儿确是有件事儿得交代了你,你想办法调遣一些人事去打听打听博果尔的去处。记着,千万不可泄露一点风声。”见着吴良甫会意地颔首,福临便退回了轿里,听的吴良甫大声道,“启轿!”
“皇上驾到!”一阵洪亮的嗓音从门外头传进来。
乌云珠长长舒了口气,两步并作一步急急赶至门前。“臣妾参加皇上。”
“免礼免礼……”
福临雀跃地下了轿子,上前一步扶起了弱柳扶风的乌云珠。余光却是瞥见了不远处绿翘不悦地神色,便是放高了声调。“绿翘,为何不过来给朕请安!”
“皇上,绿翘扫撒了半日,想必是累着了,腿脚酥软,才是没即刻赶过来……”乌云珠温婉地笑着,帮着绿翘解释道。
绿翘倒是不领情,冷冷盯着乌云珠,反是叫她憷一阵,也不继续往下说了。绿翘不满的撇撇嘴,扭捏着步子行至福临跟前。作势行了一礼。
福临哈哈大笑,“绿翘,一会儿你可就不止得向朕行此大礼了,朕还得定你一个欺君之罪!”绿翘见着福临这般高兴,越发瞧不惯了,干脆垂下头去不回话,不理会。
“绿翘!放肆!”吴良甫瞧不过去了,虽说是福临今儿个脾气好,可谁料得他下一刻会不会叫这丫头惹得龙颜大怒,到时候城门着火,殃及池鱼。
福临摆了摆手,止住了吴良甫,仍旧是轻轻托着乌云珠的纤手。款言细语,“让你独自住在这承乾宫里到底是冷清了些,你啊,又是喜欢胡思乱想,也不能总一个人待着,朕今日带了个人来……”
乌云珠,吴尔库尼,绿翘虽说是目的各不一般,想法天差地别,可听着此话不由皆是心底一沉。莫不是皇上此次出宫,又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喜新厌旧了?
乌云珠勉强地牵起一抹笑意,故作欣喜的做了一揖。“皇上这样记挂臣妾,臣妾先谢了。”
轿帘轻开,一双玉趾稳稳踩着承乾宫门前的青石板子上,便鞋之上绣着一丛并蒂莲,似是暗暗散着勾人魂魄的幽香。
一袭青衣翩然,体态婀娜多姿,发髻是个简单的桃花髻,可配了她去却是一种说不出的风韵,清丽脱俗。昏光的宫灯渐渐映照出了来人的模样,眼角的一滴清泪反着灯光,熠熠生辉。
“烨……烨儿……”乌云珠气息猛地急了起来,大喘了几口,昏阙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