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又偷懒了不是,传话也需的这样的光景。”张叔讥诮着,被眼前之景吓得吊了胆子,哎呦喂哎呦喂地叫唤着,这便就上来拉扯盛怒难遏的绿翘,“二小姐,这叫是怎么回事儿啊,刀剑无眼,可小心伤着了,如何是好……”
“好你个张念,好歹我们自小一处玩儿,如今你们做的这些不见天的暗事,害我主子性命,倒是还想着瞒昧我到何时!?”绿翘想及眼前之人便是逼了兰烨走上绝路的帮凶,气恼之下,抽出利剑架在他脖间。“好个正经事儿啊……”
“放肆!”柳墨非一声怒喝,“如此胡闹,也不怕人笑话!还不把剑收了!”
“胡闹?我胡闹!”绿翘冷冷笑着,“我是不怕人笑话,你们倒是何尝怕了?!”绿翘轻佻着眉毛奚落。“若非我今日问错,你的宝贝丫头碰巧着答错,只怕我到棺材里都不知晓。难怪你当初见死不救,难怪啊!”
绿翘阴阳怪气的腔调不由的是让柳墨非冷汗涔涔。
“闭嘴!”一个响亮的巴掌重重刮在绿翘颊侧,白皙的容颜即刻印上了红痕数段,“如今就你出息了啊!出息了连自个儿姓甚名谁都忘了,啊!成日里头主子长主子短的,也顾不得从前你那个如是姐姐了不是!自个儿弄不明白反倒是来指责我们的不是了,啊!当初是谁,死乞白赖地非不让那个鞑子皇帝和那女子在一处,啊!?给了抽了筋骨的……”
那五道指印灼热的刺痛,绿翘捂着侧颜,已知再多说无益,只愤愤将剑弃置,转身疾行而去。心下却是暗暗有了计较。
“少爷。”碧玉望着绿翘离去的背影,怯生生地唤到。柳墨非斜觑了她一眼,抖了抖衣袂的尘埃,拂袖而去。
经着绿翘这么一番闹腾,柳墨非的兴致也就是去了大半,想必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把方才好些装好的东西都往车上撤下了,也不往外走了。
至了暮色渐沉,也不见得绿翘从闺房里头现出身来,柳墨非到底是心疼自家姐妹的,面上虽是过不去,好歹由着张叔挑拣些好话给了他台面下,这就亲自取了吃食上她那处照看了。
“冬梅,可见着我宫里头使得腰牌了?”整个房间里头堆着累着七七八八地东西,叫冬梅入了门都找不着落脚的地儿了。
“兴许着瞧见过,二小姐您别急,弄得这番乱,反倒是寻不着地儿了,奴婢这就帮您找找。”冬梅空出一只手来草草收拾了案桌,腾出了一小块空处,搁下了手中的饭菜碟子。“您都整天没吃了,赶紧进些,也好有个气力办您心里头想办的事儿去。方才少爷来过了,送了这些吃食。许是害怕着二小姐呢,横竖不肯进房,只吩咐我可得把你看紧了,瞧着你吃下去,再去回了……”
绿翘的手顿了顿,略是抽了抽嘴角,将手中的衣衫随意扔了地上,“说了帮我寻着,怎么倒是杵着……”
一个时辰去了,两个时辰去了,眼见着都点上灯了,仍是瞧不见那宫牌的影子,到底也有些时日了,想是当初没意会着落了哪处也未可知。这可是……绿翘一筹莫展,愣愣往叠满衣裳的板凳上一坐。
“二小姐……”冬梅将近侧的几个箱子翻来覆去验了数次,“这该寻得地儿都寻了,就是根银针也该找着了,恐怕是落了别处了。二小姐若是要宫牌……”冬梅有些支吾着,吞吞吐吐像是想不得该说不该说。
“冬梅,你最明白我,今儿个事儿你也瞧见了,若是你有什么法子,尽管告了我,便是歪点子,我只不当从你这儿听去的。”绿翘不呆笨,可有些事儿还是丫鬟么知晓的多了。
“奴婢上回给二小姐取换洗衣裳,正巧着碰上碧玉,她正急着寻少爷的牌子,奴婢记着像是在少爷的书房里头,她瞧着新鲜从匣子里头取出来,转眼再去可就不见了,后来像是在外头草丛里头寻着了。可不知和二小姐说得像不像,兴许着可以蒙混过去……”
绿翘的眼中顿时现出了星辉,虽她知的柳墨非功夫底子了得,可紫禁城的大内侍卫又岂是省油的灯?指不定他方便了出入从哪儿寻了块宫牌来。“冬梅,你赶紧着去盯着哥哥的行踪,我去书房找……”
柳墨非的书房原是独立的院落,石子儿铺成的小径两旁栽种着层叠的潇湘竹。一盏灯孤单的悬在进门外头,像是柳墨非今日未在其中。绿翘心中一阵窃喜,蹑手蹑脚地进了里头。
天文,地理,杂记,传奇……各类书籍应有尽有,绿翘平日里头可是不喜得这样的静处,那会儿随着兰烨去福临的书房,那个书册,正的邪的,从孔孟到易经,从金文到八股,从史记到民间各路的传奇,普天下的东西倒都像是被他给网罗了,可知的福临平日里头那些个稀奇东西,倒果真是知识广泛渊博了,想来少时啃得书册也是不少的,竟是把自小饱读诗书的柳墨非也给比下去了。
绿翘淡淡扫过,后头的一列书架子顶上头,镶嵌浮雕的胡桃木匣子鹤立鸡群,绿翘由不得先就瞧见它了,有些不屑的轻轻嘟囔,这样精致,倒像是女孩子家的东西了。打开了,里头是一方叠的齐整的帕子,一股子淡淡的香气弥漫开去。只是这股子气味好生熟悉。绿翘不自觉打开了瞧,却是见上头绣着一株并蒂莲,清新淡雅,旁侧尚有题词,“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是李商隐的词。
“哼,还说是没心上人,这定情物都给了。”绿翘边是嘟囔着,边是打开了与她近旁的匣子,一抹银色跃上她的眼帘,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可惜的,是侍卫的东西,她若使了,反倒叫人生疑了。待要将东西放回,却是一个激灵。
这香气,分明是兰烨最喜的沉水香,一旦沾身,经久不散。而那帕子的针线,像是纳纱绣,她记得兰烨最喜的这般针法,因是艰涩,少有人习熟,更是那诗句,是她的,一定是她的东西。
绿翘不由将帕子又放了等下端详再三,阵阵的疑惑油然而生。
为何,为何他会有主子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