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映寒月,纱窗透明灯。
“咝……”兰烨倒吸了口凉气儿,血扑腾着在指尖跳跃,她放了嘴里含了含,搁了绣至一半的鸳鸯锦。
“主子。”绿翘又取了一盏明灯过来,周遭瞬时有更是亮堂了一些,“这都三更了,您就眯一会儿吧,这几天您夜夜绣到凌晨才歇息,又不是铁打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住?”
窗外的知了已是开始宣召着夏日的来临,暑气有些许加重了。
绿翘执扇,轻轻驱赶着虫蚁。
“这才从外头回来,您马不停蹄地又做绣工。唉,还是在外头的好,虽是吃的用的比不得宫里头精贵,可是舒坦自在的很。”绿翘似乎仍是陶醉在那一段别院小住的时光,“襄亲王就是明白主子的喜好,安排这样一处幽居,满庭院的兰花,好一座终南屋呢。自然襄亲王府邸也是不错的。”
“翘儿!”兰烨有些无奈的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忘了入宫之前我如何同你说得?”
绿翘撅了撅嘴,吐吐舌头,“主子,说句体己的话儿,你可别和我急了,这屋子眼瞅着哪里是寻得,分明就是专给主子您搭建的,主子,说您聪明吧,在许多事儿上怎么就看不开了呢。襄亲王对主子的心意,您哪会不晓得,你就别认死扣了,您看皇上,还真是说不来便就不来了。”
“翘儿,近来江南战事吃紧,皇上日夜忙于公务。至于襄亲王,我同他说得话,你也都听见了,如今还来说这些无关痛痒之词做什么!这原本就是我自己种下的祸根,犯不着再因此搭上一个,襄亲王骁勇善战,又善于谋略,日后必然能成为大清国的一员大将,帮着皇上稳固江山社稷。”兰烨的眸子忽而显现出了难得一见的光辉,随即又黯淡了下来,“不说了,既是已让襄亲王断了这份念想,哪有再让它复燃之理?不说了,此话不许再提!哎!”兰烨一个不留神,又是将银针刺入指尖,不由是倒吸了口凉气。
绿翘有些心疼的取过帕子拭去血渍,“主子,您就听奴婢的话,明日再绣吧,这离着册封礼还有近两个月的时光呢,瞧你急的。”
兰烨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只怕是我熬不到那天,早些做好了,早些安心。翘儿,你再去备盏灯来。”
“主子您真是。”绿翘有些赌气似地,反倒是气呼呼的吹熄了其中一盏,屋内瞬时黯淡了下来,“主子,您今儿个给这个做嫁衣,明儿个给那个做嫁衣,您可有想过您自个儿没有,您怎么办?”
“翘儿!”兰烨的语调犹如纱窗外的冷月,骤然冰凉,“你不是不知道,反是说出这样的话来,纵然我现今这般规避,安郡王和简亲王仍是三番四次在朝上提及,说我狐媚惑主,早晚成个祸害。从来内廷和外廷都泾渭分明,如今都放了朝上说了,意图昭然若揭……我这辈子,算是在没什么指望了,可是姐姐不同,皇上并非不中意他,你瞧着皇上如今可不是单单就往储秀宫去了,倒也好,不惹得人挂念,也不需的演戏了。呵呵,倒是我从中作梗,棒打鸳鸯了。”兰烨自嘲的笑笑,“你可记得,龙配风,凤比龙,这诗意不言而喻,便是上天也觉着姐姐与皇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何况我是清楚姐姐的做派的,她善心的很,又机灵明事,凡事以家国为先,必定会向长孙皇后一向辅佐皇上成为一代明君。如此一来,朝中大臣也无非议。彼时,姐姐为我舍情避居南苑,如今该是我把她领回皇上身边了。”
绿翘不再言语,掏出腰间的火折子。
兰烨知会的笑笑,埋头继续绣着。
天边渐渐发白,既而转红,一缕明媚缓缓升起,悬于天际。
“德公公,一大清早的,您不伺候着皇太后洗漱,来了承乾宫做什么?”绿翘有些没好气地斜眼觑着这个不阴不阳翘着兰花指儿说话的太监。
德公公不屑地略过了她,“兰主儿,太后在慈宁宫等着您给回话儿呢,您劳驾,随奴才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