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那股子呛人的熏艾草味儿,兰烨留恋地吸了口外头的干净气儿,踏入那一片浑浊之地,不知来处,不晓归程。
“来了?坐吧。”一弯月色满堂的屏风后头透出阵阵人声,“苏沫尔。”
“兰烨给皇太后,皇太后圣体安康。咳……”兰烨赶紧用帕子捂住了嘴,不让人听着声儿。
“给烟气呛着了吧,过去偏厅稍坐,皇太后这就到了。”
苏沫尔略显心疼地挽起兰烨,往偏厅行去。烫金的额匾悬于梁上,房内素雅洁净,古朴恬然。
“你上回差人给送回来的玉镯子太后原封不动地存着。”苏沫尔边是说着话儿,边是从里头托着一只精巧的胡桃匣子往外行,随即将匣子轻轻搁置了案几上头。“太后特别叮嘱了,这赐给你就是你的东西了,还得交还了与你。这要是再推脱,可就不着理儿了。”
兰烨并未正眼瞅着那只胡桃木匣子,像是有些心不在焉地随意打量着屋中的摆设,有意抑或无意。
“苏姑姑,太后既是赐给兰烨,也是兰烨的福气,本是不该再拒,可兰烨福薄,只怕是受不起的。还望苏姑姑知会。”
苏沫尔并不由她,兀自揭开了盖子,暗绿的缎面浓稠化开。她小心执着玉镯,径直套了兰烨的手腕上,“这原是你该得的,皇太后和我都没有错信了你,可是在旁人眼里头咱们还是得把这个戏份给演足了,皇太后不敢堂而皇之地待你好,一来是招的那个娘娘不乐意,翻了醋坛子,二来,又怕是皇上重燃了原本的意思,到时又打什么主意。按着道义,太后是不该这样拆散你们一对璧人,请你千万不要怨恨太后,她也是没有办法,这毕竟皇太后身后有着整个大清国,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这一股脑儿还不都得皇太后来收拾……”
“苏姑姑,我都是知道的,有什么话,不妨开门见山的说。”兰烨的指尖触及冰凉的玉镯,腾地缩回,有些诚惶诚恐地问道。
“明日酉时三刻,承乾宫外头会有一顶轿子。出了太和门,自然也会有人接应,至于到了外头,你就自谋出路去吧……”
“砰!”硕大的瓷盆重重砸在地上,瞬时摔的粉身碎骨。
“万岁爷,万岁爷,您砸东西不要紧,这东西打烂了可是有新的这就给您送进宫来,可您这样不吃不喝的,这书册也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了,您心里有火,就冲着奴才们发,您打死奴才也不打紧,求您就吃点儿东西吧。奴才给您磕头了,奴才这就磕……”
吴良甫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任由着眼前的福临叫嚣着,衣衫不整,头发也乱了,没头没脑地摔打着东西,地上满是饭菜,一片狼藉。
“滚!滚出去!”福临气愤的拎起一只瓷碟儿向着吴良甫砸去,若非顺儿捎带了一把,可是要把吴良甫的脑袋砸出个大窟窿才是。
“万岁爷,奴才们这都给您跪下了,求您了,您就吃点儿东西吧!这身子骨可是铜墙铁壁啊!”
“既然不要吃,那以后就都不要吃了!吴良甫!把饭菜统统给哀家撤下去!”孝庄衣着光鲜,步履轻快地踏入乾清宫。见着福临不成器的模样,火头一下子就给提上来了,嗓音亦是不觉间高了八度,“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还像是个一国之君的姿态么!都是多大岁数的人了,这定力倒还不如一个孩子!依哀家看,人三阿哥都比你强!”
福临转头望向孝庄,也不见得请安,便开口咆哮起来,“那皇额娘您当朕是多大岁数的人了!您又凭什么替朕做主!凭什么!”
“你……混账!哀家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你看看你现在这个邋遢的样子!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你是不是连自己是谁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你还有什么颜面来责问哀家!”孝庄气的浑身发抖,紧紧攥着门框。
“皇上,您别动气,太后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太妃娘娘可从来没开口求过太后,她这一说太后如何不答应,您也不是不知道太妃娘娘的脾气。”苏沫尔在一旁替着孝庄打圆场。
“哼!苏姑姑您也别这么说话,如今朕是皇帝,还要听皇阿玛的一个妃子摆布不成!没有朕的应允,谁也不准给兰烨和博果尔赐婚!谁也不准!”
“皇帝,哀家看你真是要清醒一些了,人家乌云珠这样待你,你非得想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兰烨,你是存心要气死哀家是不是!哀家还真是想死了一了百了,不必管你这一摊子烂事!就只怕死了都没颜面去见你的皇阿玛!”孝庄恼怒地死死盯着福临,“皇帝又何必强求!哀家不妨与你只说,方才哀家召来兰烨问了,人乐意嫁给博果尔。你就是有这个能耐把她绑在这宫里一辈子,可她的心也早都不在这儿了……你得着什么了!得着什么了!”
“烨儿说,她乐意嫁给博果尔?”福临失神问着,看着颔首的孝庄,竟是酥软在椅榻上,一遍又一遍茫然的自语,“她乐意嫁给博果尔,她乐意嫁给博果尔……”
孝庄见着如此揪心的福临,到底是有些心疼了,低声软语道,“皇帝,留不住的人终究是留不住的,你就放人家一条路子,日后也好相见,何必逼得大家伙儿都上绝路。哀家看你这些日子不见这个兰烨也没缺斤少两的,合着乌云珠也能同你说上几句体己话,这慢慢的不见了那个兰烨,再过些日子也就淡了。还有两月乌云珠就该册封了,你好好待人家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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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结局的步调时间跨度可能比前面的要更快一些了,有些事情也是带过不计了,因为前面有些地方是有点慢。若是什么地方连贯性有些不那么强,请大家留言告诉我,我改正了。